三十二 他的儿子(2/2)
皇族的祭祖大典刚结束,叶振伦就给叶氏的列祖列宗,追封了一系列爵位。
叶氏祖宗陵墓都在高临,叶振伦不能亲临,便让六弟叶弼成在高临主持了一个大型祭祖大典。
大典规程全部由苏无咎制定,规格极高,几拟皇室,但又在每个细节上,都稍稍与皇室有细微差别,让人无法指摘叶氏僭越。
到了年节的时候,叶振伦主持了朝臣的年节大宴,让南安王妃主持内外命妇的宫宴。
去年内外命妇的年宴是叶太后主持,今年叶太后被父亲囚禁,如今让南安王妃主持命妇年宴,也算是给足了宗室面子。
南安王这一脉是皇室远宗,又一向与叶氏交好,早在赵氏当政时,南安王就和叶振伦私交甚笃。
年节之后,叶振伦给慕氏宗室加了一系列没有实权的虚衔,安抚好宗室,他方才以皇帝名义给自己又加了一堆头衔。
圣旨下来,叶振伦先是推辞不受。
圣旨再下,再次推辞不受。
直到三道圣旨下来,叶振伦才受了这一堆头衔。
首先,他从晋王变成“安国晋王”,比所有宗室王爷都高了一级。
其次,他把原先北梁最高的三大军衔:天柱大将军,天策大将军,天骁大将军,改成了一个“上将军”。
让“上将军”成为唯一的最高军衔,并且“都督中外诸军事”。
叶振伦担任上将军后,让自己的心腹侍卫任敖接管了羽林军。(原先的羽林军统帅是叶翎)
如今京城的三大军营:羽林军、牙门军、虎贲军,全都控制在叶振伦手里。
牙门军都督名义上是皇叔慕煊,但慕煊是个痴呆,娶的又是叶振伦的女儿叶曼珠,所以皇室实际上目前手无寸兵。
叶振伦又让叶东池担任侍中一职,也就是奕六韩出征前曾担任的职位,主要负责每日陪伴小皇帝。
叶东池不务正业多年,叶振伦让他每日陪皇帝读书,其实是给他重新学习的机会。
另外也是让叶东池看着小皇帝,以免皇帝一天天长大,有人给他灌输亲裁庶政、制约叶氏的观念。
叶振伦在苏岫云建议下,进行的这一系列动作十分顺利。
目前唯一让叶振伦忧心的,只有北疆战事。
身为“安国晋王”,若北疆战火燎原,百姓流离,还谈何“安国”?
这日,来自北疆的两封奏疏,让叶振伦忧心如焚。
“前线吃紧,兵卒多冻寒成疾,十人中有三人冻掉手指,儿臣破虏将军叶翎请求晋王爷加派二万两白银给儿子!”
“疏勒胡虏甚是狡猾,灵动万变,善于长途奔袭,拖长战线,士卒取暖,温饱有差。苦不堪言,大军思归之心欲烈,故儿臣镇北将军叶昱请求晋王爷加派六万两白银给儿子!”
“哼!”叶振伦刚才还躺在梨花木圈椅里,此时却气急败坏地起身,在堂上走来走去。
一边读这些奏疏的元结绿吓得不知所措,随着战事的深入,每天的文书像雪花似的堆满叶振伦书桌。
尽管采用了引黄,贴黄(收到文书时用黄纸把事由写出,贴在前边,叫做引黄,再用黄纸把内容摘要写出,贴在后边,叫做贴黄),可以把一些无关紧要的奏折一扫而过。
可是紧急军情密奏随到随送进府来,照例没有引黄,更没有贴黄。所以叶振伦每天忙的焦头烂额,常常会三更以后睡去,或者通宵不眠。
为此元结绿经常会陪伴在叶振伦身边,用她那把细腻如春风化雨的嗓音读奏疏给叶振伦听,然后由叶振伦裁定,拟旨。
可是,不知怎么了,近来二公子,三公子催粮催银的折子越来越频繁,户部尚书卫珩却以“今年霜灾,粮食减少三成,农民自顾不暇,赋税交不上来”为由,迟迟未在叶振伦的军费开支账单上签字。
卫氏富甲天下,曾带头捐赠私产以资军费,早在大军开发带走的第一批辎重里,便有卫氏捐赠的粮草。
故而,身为户部尚书的卫珩声称户部拿不出银子,叶振伦亦不便过分施压。
如今前方催粮甚急,叶振伦无奈只能在南疆劝捐,征厘,盐课。
好不容易征集到三十万两银子到前线,现在奕六韩和叶翎的两封折子又要讨要八万两,叶振伦简直又急又恨。
“老爷,你慢点啊,当心身子!”元结绿担忧地喊道。
苏葭湄慢慢撑着腰,进来给叶振伦请安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叶振伦气急败坏地到处乱走,身后的元结绿一脸忧容。
苏葭湄善解人意地迎了上去,曼声道:“父王,别气坏了身子,有什么事坐下来说!”
苏葭湄的话仿佛有奇效似的,叶振伦长眉一舒,慈和道:“好,就听孝媳的!”
又看了看苏葭湄隆起的腹部:“小湄也坐,别累着了我的二孙子。”
苏葭湄还是不敢擅自坐下,元结绿过来挽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一张椅子里,苏葭湄方才缓缓坐下,优雅微笑:“父王,有何烦心事,可以说与儿媳听,儿媳或许可以为您解忧!”
“结绿,给她折子!”
“三少夫人,你可要好好劝劝老爷,他最近为粮饷很是心烦。”元结绿在苏葭湄耳畔一番低语,苏葭湄点了点头,笑靥微绽若春花道,“六娘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浓睫低垂,苏葭湄仔细阅读起那两封奏疏,叶翎的折子看上去没有太大问题,可是到夫君的......
苏葭湄瞳孔微缩,注意到两处细节:她看过夫君给令姬的信,他几次出击芒东都大胜,怎么会写如此颓废之语。
形体生动活泼,若行云流水,是夫君最爱的字体,经常会用形体刻章,但这封信的红泥印痕上宛然是端正严谨的宋体。
虽然不能排除夫君偶尔会用宋体印章,但这封如此重要的折子,他是绝对会用自己形影不离的印章,所以这份折子的印章有问题!
苏葭湄不动声色地放下折子,竭力隐去美丽杏眼里的不安,清婉道:“父王,如今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半年前衡儿出生,百官所送绸缎贺礼,足足堆满了后院十多间屋子。
儿媳愿意都拿出来填补军用,同时儿媳也会劝苏家拿出银子帮助国家渡过难关。”
声音虽不大,掷地却隐隐有金石之音。
叶振伦大受感动,连声赞叹道:“我们叶家娶了你这样贤良的媳妇,真是家门大幸。”
苏葭湄抿了抿浅粉的樱唇,谦虚地承受着叶振伦的夸奖,神思却飞到了更远的地方。
她回去后定要让霍荻大哥帮忙查一下夫君那封奏折的幕后使者,这其中必有无法想象的阴谋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