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回 登樊楼俏小姐展绝技 陈桥门众将士赴边疆(1/2)
樊楼。
徐硕并狄青、韩琦、富弼、文彦博、尹洙等人因了后日就要启程,约在樊楼一聚。夏竦和范仲淹毕竟有了些年纪,尤其那范仲淹自从被贬饶州任职以后身体便是每况愈下,还染上了肺病,加之前两年妻子也去世了,这五十出头的范仲淹回到京城,除了上朝,基本上都是深居简出。大家也都明白范公的性子,这种觥筹交错的聚会,都不好意思叫上他。
那狄青原本就是个孤僻性子,又因自己出身寒门,还曾是个戴罪之身,面上有刺青,终归心有忌惮。尤其是那韩琦,狄青当年因替哥哥顶罪,被押解京城之时,正欲三甲游街,那韩琦高头大马,虽为榜眼,却比那状元还耀眼。想来二人年纪相仿,却差别如此之大,令得狄青每念及此人,便心有不甘。今韩琦做东,邀约共饮,狄青心下犹豫,但又碍于“韩公”情面,最后是不清不爽地应承了同去。
跟那狄青不同。徐硕虽说最近这些年都跟着爹爹在边疆军队历练,但是打小就长在东京,刘府虽说不算声名煊赫,那也是累世将门,衣食无忧。那徐硕自小也有点纨绔公子的性子,若非刘平看出他这苗头,硬生生将其拉去军队磨炼了性情,想必现在也是东京城内响当当的混世魔王。
与这韩琦等一干人,上了樊楼,徐硕倒是如鱼得水,时下兴盛的酒令、投壶、九射格徐硕都玩得溜熟,尤其是一身武艺,粗中有细的性子,这投壶是一投一个准,九射格那是一射一个准,只是因为这一输才有酒喝,而赢了的人就只有吆喝的份儿,徐硕倒是有时候宁愿故意输上一输,讨一口酒喝。
那韩琦、富弼等一众文臣是什么人,虽说武艺不行,但是皆耳目聪慧,玩上几局便知了这徐硕的底细,大家只当做是不知道,随了他去,爱怎么喝就怎么喝,只是一笑了之。
正谈笑间,便有唱小曲的青楼女子抱着琵琶上楼,声音尤其清脆婉转,正喝着酒的徐硕眉头一皱,这声音好生熟悉。扭头一看,那珠翠环绕的一个白净面皮的小娘子,身着一水红对襟长衫,里面是月白色短襟与同色长裙,色调淡雅,看惯了这酒楼上五颜六色的庸脂俗粉,再一看这小娘子,那真是分外养眼。
徐硕一边端着酒杯品着酒,一边盯着这咿咿呀呀吟唱的小娘子看,面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那小娘子唱的是太宗时期宰相寇准的一首《踏莎行》,名曰《春暮》:
春色将阑,莺声渐老,红英落尽青梅小。画堂人静雨蒙蒙,屏山半掩余香袅。
密约沉沉,离情杳杳,菱花尘满慵将照。倚楼无语欲销魂,长空黯淡连芳草。
曲子很悠扬,那韩琦听得是如痴如醉,忍不住还跟着唱了起来,徐硕却在一旁摇头说,“不对,不对。”
“徐兄,哪里不对?”韩琦忍不住问道。
“韩公您想,咱们后日就要奔赴西北,那是何等豪情壮志的事情,面临的是西夏番贼,大家都是摩拳擦掌,期望大干一场,她却在这儿唱春暮。”
“这可是寇准寇大人的词,写得那是细致入微,情真意切。这小娘子唱得也是声情并茂,我觉得很好啊。”
“韩公,您想想,这是寇大人被贬为青州知府,任职之际,他为了表达自己仕途坎坷的失落之情,写下的词。那士气多低落。”徐硕又喝了一口酒,对着那小娘子说,“来,再唱一曲有气势的,别咿咿呀呀唱这些。”
不料那小娘子一抱琵琶,站了起来,脚一跺,“徐硕,你有完没完。”
一旁的富弼“噗”地一口茶喷了出来,而文彦博早已笑岔了气。只有那韩琦和尹洙是一头雾水。
那抱着琵琶珠翠环绕的小娘子不是别人,正是刘府千金,徐硕之妹刘幼慈。话说这刘幼慈自小便有些男儿气,性子也直率坦荡,一心想着要跟哥哥一同去延州杀敌,不想那徐硕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直接拒了。徐硕不是不想幼慈在身边,而是惦记着义父的嘱托,他不能依照义父之言娶了这妹子,但是照顾她的安危,那就是他徐硕毕生的头等大事。那西北边境是什么地方?风沙大,气候严酷,这娇滴滴的妹子去了,能有个好?在徐硕眼里,这妹子最好是一点风雨都别经历,平平安安,锦衣玉食,日后寻个好人家嫁了,继续过她的逍遥日子,那生活的奔波劳碌,那世道的蝇营狗苟,都与她毫无干系。
看到这妹子沉不住气地一跺脚,徐硕眼珠子一翻,露出一个怪笑,“说了不能去就是不能去,你跑到这里来唱寇准的词,也没用。”
一旁富弼笑过之后,忙向韩琦、尹洙解释,并简单将这刘幼慈先前潜入他府邸之事说了一遍,听得韩、尹二人是连连惊叹,“徐兄,你这妹子不是一般人啊。”
徐硕摇摇头,眉头都拧在了一起,“你们还这么夸她,她更张狂了,吵着闹着要去西北,我们去是戎马征战,却带着一个拖油瓶像什么话。”
“你不要我去延州,那……那……那我跟着他去!”幼慈情急,用手一指狄青,“他我是知道的,他很厉害,武艺高强,我跟着他你不会怕我受欺负。”
狄青哪里见过这阵势,一个白白净净的大姑娘家直截了当要跟着自己,面上一红,“使不得,使不得,刘家妹子,我是粗人,到时候非但没保护到你,我还失手伤了你,那如何是好?”
“那我跟着他”,刘幼慈见狄青推辞,心内一阵火苗冒了起来,这人怕是跟哥哥串通好了的,不若找一个斯文人说去,便是用手一指韩琦,“你们喊他韩公,想必是个大官儿,大官儿细心,大官儿不会武功,我还能保护大官儿。”
徐硕心内笑道,在座的谁都比你哥哥我官儿大,你怎么偏就盯上他这个管事儿的呢?
“你要跟着我?”韩琦见幼慈指着自己,颇为愕然。
“跟你不行吗?我一身武艺,也知书达理,你一介书生,就算是个饱学之士,出门在外却没个遮挡,那番兵一到,我兴许还能护你个周全。”
“嗬,小丫头口气不小。”
“这样,你们不是在玩投壶,玩九射格嘛,我来小试牛刀,就我一人投,一人射,你要是觉得我可以,就把我留下,要是觉得我不行,那你就跟我哥一个鼻孔出气,把我给拒了。我还可以跟着……他!”这个“他”指的是尹洙,徐硕已经是一身汗,而尹洙则笑道,“那敢情好,我不用投壶,不用九射格,我就缺个烧火大丫鬟。”
韩琦微微一笑,“我不缺烧火大丫鬟,不过你若真的能令我看得上眼,那就跟着我鞍前马后,不过,那可比烧火大丫鬟要累。”
“好,那你等着瞧。”
那投壶本就是男人的游戏,觥筹交错之时,大家手持一支无镞之箭,投向“壶”口。一般闺阁女子接触甚少,投壶自然技艺不精。但是幼慈毕竟是将门之女,平时也不拘礼节,这些男子之间的游戏她也经常参与,有时候甚至是一个人在家,也会自己琢磨,久而久之,熟能生巧,这投壶玩得那是溜熟。
但见那刘幼慈年方二八,窈窕身姿,婀娜体态,手持无镞之箭别有一种风情。倒真应了唐时花蕊夫人的描绘,“摴蒱冷澹学投壶,箭倚腰身约画图。”
投壶本是多人的竞技游戏,幼慈一个人投,便成了表演。只见她先是连发三箭,都稳稳投中壶口,然后三箭齐发,三箭即中壶口。在场众人连连称赞。幼慈内心一阵得意,又是三箭齐发,丝毫没有偏差。
非但如此,她又来一绝活,背对壶口,手持三箭,只见她玉手一抬,纤腰往后微微一仰,三支无镞箭稳稳落入壶口。
“好!”众人齐声叫到。
幼慈并未停手,再使出绝活,就地旋转,越来越快,也未见她如何出手,只见在裙裾飞舞之间,三支箭“嗖嗖嗖”而出,然后像事先商量好的一般,依次落入壶中。
“徐兄弟,你们是将门无弱兵啊!”徐硕早知那幼慈有这两下子,也只是笑而不语。
“韩公,我看你这女跟班是要定了。”
那韩琦面上微微一笑,“还有九射格呢,我倒要看看,这丫头还有什么小把戏。”
幼慈听得韩琦之言,凤眼一瞟,小嘴一撅,“听你这话,着实看不起人!”
“姑娘确实令韩某刮目相看,只不过,还没到心服口服的地步。就姑娘这几招,韩某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姿态确实难看了些。”
“嘴硬!”幼慈玉手一招,叫旁边伺候的厮波“九射格伺候。”
“这架势摆的倒是很气派!”韩琦对着文彦博讪笑。
“韩公你可别小看了这丫头,方才投壶那确实身手不凡。”富弼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这刘家姑娘眉宇间透着一股子英气,身手不凡,她若是跟着去了西北,兴许真能帮上点忙。
幼慈听得富弼赞她,心头一甜,转头对着富弼嫣然一笑。
你道那九射格是什么?是当朝大学士欧阳修发明的新式酒令,虽说欧阳修被贬谪,但是他发明的九射格却在这酒楼风靡了起来。
此刻,厮波已经将九射格的圆盘置与房间的空余角落,圆盘上画着九种动物,熊当中,虎居上,鹿居下,雕、雉、猿居右,雁、兔、鱼居左。旁边的案几上一个竹筒筒内一把小竹棍,棍子上刻着动物名称,竹筒边是数只钢镖,其规则是,酒局上各位轮流从竹筒里抽签,抽到哪只动物的就用飞镖去打圆盘上相应的动物,打中了,换下一位;打不中,便需喝一杯酒。
现在幼慈有心要露一手,并不按照规则轮流飞镖并喝酒,跟刚才投壶一样,她这是将这酒令变成表演。但见她将数只飞镖握于掌中,也不从竹筒中抽签,而是由一众客人喊出动物,她来射。
大家依次喊出动物名称,幼慈镖无虚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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