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南山道折继闵瓮中捉鳖 寒鸦川李元昊无功而返(1/2)
翌日,天刚蒙蒙亮,折继闵率领折家军又在阵前叫骂。
“元昊小老儿,你这个老小子,你侵大宋,擅称帝,你这不忠不孝之辈。”
“元昊,你这缩头乌龟,有胆就来单打独斗。”
……
“这小子是铁打吗?不睡觉吗?”西夏兵整装而出,军队里上至将领下至兵士,都对折继闵恨之入骨。
几乎不用李元昊的号令,那群枕戈泣血的西夏士兵就自发开始排兵布阵,在野利旺荣的指挥下,西夏军排出进攻型的鱼鳞阵,大将野利旺荣位于阵型的中后方,主要的作战步兵和骑兵在中央集结,分作几个鱼鳞的小方阵,按梯次配置,前端微微凸起。徐硕所在的步跋子便在阵营的中央,他眼见着野利旺荣摆出的鱼鳞阵,便知其进攻的意愿明显。看来西夏军队这次是志在必得了。
而对方折家军则摆出锋矢阵,那折继闵位于阵型中后,主要兵力在中央集结,前锋两翼张开呈箭头状,这锋利的箭头便是这个阵型的“法宝”,也是其防御力最集中所在。
徐硕心下了然,别看这折继闵吼得厉害,其实对形势非常谨慎,进攻的同时,主要着眼还是在防御上,而这西夏军昨日损兵折将,今日是怨入骨髓,杀红了眼,这鱼鳞阵几乎没有考虑太多的防御,完全都在进攻,可见其杀敌决心。
两军对垒,兵戎相见。
徐硕混在那队伍里,继续上演着滥竽充数的戏码。左右躲闪,就是不进攻。
“番贼,吃我一枪!”
徐硕心下一惊,定睛一看,一名宋朝武将已经欺到眼前,他身子一侧,敏捷躲过。
“再吃一枪!”
徐硕再一侧。
“我看你能躲几回。”说着那武将回马又是一枪。
徐硕身子顺势往前一带,徒手一把带住那武将刺来的缨枪,手臂一个用力,竟将那武将拉下马来,缨枪也成了徐硕手中之物。
就在须臾之间,一个西夏士兵突然横插过来,举起手中战斧便向着倒地武将猛砍。徐硕一个激灵,不由自己思想,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缨枪扎入那西夏士兵的后背心。那士兵回转身子,徐硕大吃一惊,乃是昨晚与其换班的憨厚兵士。但见那士兵一脸惊惧地盯着徐硕,倒地而亡。
徐硕内心一阵愧疚,一阵心痛。
那武将已然被这一出惊呆了,两个西夏士兵竟然自相残杀起来,其中一个居然救了自己的命。
徐硕将缨枪递给那武将,“开封府徐硕,鄜延、环庆副都部署副总管刘平麾下副将是也。”
那武将对着徐硕一个抱拳,“下班殿侍张岊,徐兄弟,大恩不言谢。山高水长,后会有期。”说着翻身上马,再度冲入敌阵。
折继闵的援军不断,西夏大军颓势明显,野利旺荣逐渐将士兵往回收缩,边打边退,边退边打,一直到南山道口。
看到道口,徐硕心内惊惧,果然如前日所说,将敌人引诱至南山道,诱敌深入,最后瓮中捉鳖!
眼见野利旺荣冲入南山道,折继闵大军在道口稍作停留。
“将军,我们进是不进?怕是那李元昊诡计多端,中了埋伏。”
折继闵思索片刻,扬手一挥,“冲!”
“将军……”那将士甚是犹豫。
“南山道狭窄无比,左右悬崖绝壁,根本无处藏身,那西夏步跋子就算再识得山路,也绝不可能在那峭壁上埋伏,除非他们是一群蝙蝠。那野利旺荣故意让我们以为他们在道内有埋伏,我兵不追退回,我敢肯定,那李元昊和他的增援部队在我们退兵的必经之路寒鸦川等着呢。”折继闵胸有成竹,“追!弓弩手准备,进入道口就给我射,看到底谁才是这瓮中之鳖!”
且说徐硕跟着野利旺荣队伍进了南山道,发现道路逼仄,两面峭壁,实在无处埋伏,心下了然,这野利旺荣跟李元昊昨天那一出,还真是耍的一手好杂耍。
正思想之间,但听身后呼声大起,追兵已至,待西夏兵回过神来,弓弩手已经万箭齐发,瞬间倒了一片。那野利旺荣内心顿时忧惧,“昨天大王的眼神竟然出了问题?!”
“野利老儿,拿命来!”
折继闵大喝一声,野利旺荣心内猛地一惊,几欲跌落下马。不过,野利旺荣毕竟是老将,行军打仗经验十足,他稳住心内忧惧,欺那折继闵年轻,故作从容态,装作南山道深处有伏兵的模样。
“折家小儿,你有种就跟老夫过来单打独斗。”
那折继闵哈哈大笑,“老头,你少故弄玄虚,我猜你番兵援军都在那寒鸦川等着本将军吧。”
被猜中心思的滋味委实不好受,那野利旺荣顿时心内五味杂陈,真是打了一辈子鹰,竟被鹰啄瞎了眼。
野利旺荣不再与折继闵周旋,猛地一个回马枪指戳折继闵心口,那折继闵也不躲闪,手中亮银枪轻轻一挡,野利旺荣顿时感觉千钧重担。内心暗暗吃惊,难怪那没藏黑山、费听湛都不是这厮对手,这力道完全不像是弱冠之年的毛孩子。
折继闵暗中用力,野利旺荣亦气贯掌心,二人僵持了半盏茶的功夫,折继闵竭尽全力猛将手中亮银枪一推,野利旺荣战马脚下踉跄,须臾之间,他死死勒住缰绳,才勉强站稳。弹指一间,那小将的枪尖已经欺到眼前,野利旺荣大喝一声,旋即回马,被折继闵的枪尖在背上一划,顿时锥心疼痛痛苦难当。想那西夏铠甲,坚硬实密,普通刀剑难以刺穿,怪只怪棋逢对手,折继闵的龙胆亮银枪绝非凡物,那密实的铠甲竟然被那利枪撕开一道口子。
野利旺荣不敢恋战,再看军队,兵败如山倒,西夏军尸体几乎将南山道口堵了个实在。幸好一队步跋子冲将上前,形成一道人墙,野利旺荣带着残兵弱队勉强从南山道岔口奔逃而出,徐硕混在那队伍里,跟着野利旺荣奔逃出来,竟然毫发无损。
徐硕见野利旺荣那狼狈样子心中暗笑,内心对那折继闵又生出几分佩服,三言两语便识破了那李元昊和野利旺荣的“诈术”。
当晚,徐硕与憨厚兵士换班之后,便一心想溜出军营给折继闵军队报信。都道是西夏军军纪严明,但是一路出营倒也顺利。
临近折家军营地,徐硕黑暗中发现似乎有人跟踪。他眉头一皱,心下猛然有所警觉。今日之事,似乎太过顺利!首先是听见营帐中元昊与野利旺荣的谈话;然后正想脱身之际,便有那憨厚兵士前来换班;最后,在传闻中戒备森严,密不透风的西夏军营,竟然能够如此畅通无阻……
思虑之间,他赫然回神,细想平日,那些营帐,内部声音只是隐隐约约,似乎从来没有像李元昊和野利旺荣的声音那般清晰过,难道是这两个人故意大声说话,惹我注意?
徐硕想起那李元昊的鹰隼一般的眼神,甚是凌厉。莫不是自己的模样在三川口给李元昊留了印象?他故意搞这一出诈术,让我去给折继闵通风报信,这正中他下怀。
定了这个思想,徐硕倒是有了点想法。他故意在折家军营寨外围左躲右闪,那跟踪的黑影似有些吃力,他便暗自好笑,“我今天就陪你这小子玩玩。”
“什么人?!”
徐硕心内猛地一沉,暗地里叫苦,“这下看来是得折家军营走一遭了。”
“开封府徐硕,鄜延、环庆副都部署副总管刘平麾下副将。”
“来作甚?”
“请求拜见折继闵将军,有要事相商。”
“你说是就是,凭什么相信你?”折家军戒备森严,徐硕情知要见主帅难于上青天,面对这值班兵士,亦不可冒进。正进退两难之时,忽的想起白日里所救的那位将士,灵机一动,便道:
“求见下班殿侍张岊。”
“哦?又变成张侍卫了?”
“小的跟他有些渊源,只说今日战场上那名夏军,他便知晓。”
虽说心下狐疑,但兵士亦怕耽误了军机大事,一听不见主帅,求见张岊,倒是可以通融。
“张侍卫,想不到我们这么快便见面了。”初见张岊,徐硕双手抱拳行礼,张岊倒是一脸错愕。
“徐兄弟?你怎么来了?”张岊看着徐硕,心下狐疑。难道白日里是西夏军演的苦肉计?
徐硕便将从李元昊营帐内所听之事,以及自己内心的疑惑都一一道来。尔后笑道:“哥哥若是疑心,倒也无妨。今日我便在你军中,我将事由道出,任你们揣度,若是觉得我言语有虚,亦可当即取我项上人头。在下区区一条性命,单枪匹马前来,你道那西夏李元昊能有如此信任之心?”
张岊闻言,觉徐硕不像有诈,又念及白日里救命之情,遂领徐硕去折继闵营帐
折继闵,虽仅二十出头,却自有一派世家风范。与白日里所见的银枪铁甲不同,当晚折继闵长发一束,青灰色棉布袍子,颇感儒雅之风。但眉宇之间颇有几分倨傲。见张岊将徐硕带进,问明缘由,心下几分狐疑。
“开封府徐硕,鄜延、环庆副都部署副总管刘平麾下副将?怎么会混入到李元昊的阵营里?”
不得已徐硕便将延州一战之后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为野利北笙所救一事,数言带过,只道是为西夏某女子所救,并未言明系野利家大小姐。折继闵颜色形容渐缓,见徐硕言辞恳切,延州之战折继闵也有耳闻,倒是与眼前这小将所说相差无几,加之有张岊在旁言及白日战场上救命一事,那折继闵虽有疑惑,但当下也信了几分。
“你说那元昊对你起了疑心?此话怎讲?”
徐硕便将此前来龙去脉叙述一遍,折继闵笑道,“你这小兄弟,倒是有几分机警。”
“徐某情知将军仅凭徐某一家之言,不会全信。但将军身经百战,对徐某今日所言,应有所判断,那李元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徐某是敌是友,但凭将军定度。”
折继闵沉吟半晌,即命左右将徐硕放行。
“小兄弟,折某自有定度。今日你我敌友难明,折某不便多留,亦不必交浅言深。明日一战,敌友即分,若是有缘,必有后会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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