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7 397 一次失控(2/2)
一个月后,坎贝尔晋升了第二等阶。
灯之道路同样不是一条擅长正面战斗的道路,一阶时,坎贝尔和海瑟一样,基本只承担辅助的工作,所以才会在心灵之地遇挫——他既不会杀人,也不擅长战斗,就算敌人是自己,也只能束手无策。
不过到了二阶,他也有了一定的战斗能力,可以加入到正面行动中了。
毫无疑问,这不是个合适的晋升时机,然而所有人都像是没意识到这点一样,半个字也不提这个话题。
只有海瑟忧心忡忡地戳着坎贝尔的额头:
“在特殊的季节之前,你可要注意一点……彻底发疯是不可逆的,对吧?”
坎贝尔也不躲开,由着海瑟戳他,温和地说:
“还好,我现在等阶还很低,疯狂症状也不怎么严重,现在还可以控制。”
“可是还有好几个月,这几个月怎么让你继续心理健康呢?”海瑟嘀咕,“多晒太阳有用吗?”
她琢磨了一阵“晒未婚夫计划”,转头对索尔说:
“对了,还没祝贺你晋升了,队长!”
“谢谢。”托里亚无声地微笑了一下,问,“你们定好婚礼的日子了吗?”
“嗯……我们暂时没有打算了。”海瑟停顿了一下,很快把这个话题扯了过去,“比起这件事,快给我展示一下那个吧,就那个——”
她举起双手,比划了个张牙舞爪的姿势,然后迅速缩回坎贝尔,面带期待看着托里亚。
托里亚:“……我恐怕不太可能现在就异变给你看。”
“当然,我知道,但我真的很喜欢那个!”海瑟夸张地说,“非常吓人,非常锋利,也非常迷人——就像传说里的龙,龙的爪子和牙齿,队长,你以后肯定会有一个这样的外号的,你是更喜欢‘恶龙’还是‘红龙’?”
“……”索尔脸上的表情很冷漠,看起来像是希望世界赶紧毁灭。
晋升的确为他们带来了更多的疯狂,甚至直接体现为身体上的异变,当他们无法自控时,异变也会随之显现。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海瑟只见过一次就深深地着迷了——明明这个时代,龙应该是睡前故事里的怪物才对。
他们心累了好几天,海瑟总算放过了他们,继续开开心心和未婚夫一起上下班。
托里亚和索尔站在窗前,望着他们的背影远去,最后渐渐只能看到少女编发里的白鸢尾花。
他们不知道那场婚礼什么时候会来,就像他们不知道,到底要多久,这两个孩子从未说出口的伤口才能够彻底愈合。
时间还早的话,海瑟和坎贝尔总是会步行回他们新租的房子,好省下坐电车的钱。
他们选择了离索尔的公寓不远的房子,不过降了好几个档次,离城郊也更近了点,但好在周边有个小市场作为弥补,两个人也经常去市场上购买食材。
“现在已经有杏子了吧?我今天看到有个小女孩挎了一篮……”海瑟边走边计算身上的钱。
坎贝尔一边听着,一边扫视四周,一只手护在海瑟身边,避免她撞到别人,或者被小偷撞上来。
忽然,他的视线在某一点顿了下,随后语气陡然变急:
“看那里!”
市场附近是比较混乱的,人来人往,很多事情都容易被忽略,哪怕是正在发生的犯罪行为——
远处的巷口,一个戴着帽子,穿着长袖裙子的陌生姑娘正在和什么人拉扯,然而从巷子里伸出的手捂住了她的嘴,接着一拳打晕了她,把骤然软下去的身体拖进了巷子里,那顶帽子掉在地上,一瞬间就消失在了行人的脚下。
“有人打晕了一个姑娘!”坎贝尔一边喊,一边往巷口挤过去,海瑟紧跟着他。
他的喊声吸引了周围的人,然而得到的回应很少,没人出来喊被绑走的是他们的亲友,多数人选择了冷眼旁观。
只有几个人跟着坎贝尔和海瑟一起追了上去,不过他们的体力多数比不上在职的警探——哪怕是海瑟,也是学过格斗术,能跟着索尔出几次外勤的——很快被两个人落下了。
犯人有两个同伙,他们抬着受害者,灵活地在小巷里穿梭,很快进入了靠近棚户区的边缘地带。
看到这一幕,坎贝尔渐渐放慢了脚步,犹豫了几秒,对海瑟说:
“你通知队长了吗?这里已经很靠近棚户区了,只有我们两个人恐怕应付不来。”
“我现在就去。”海瑟肃然点头。
坎贝尔看着她暂时跑开,继续追了几步,却保持了谨慎,没有过于冒进。
然而就在这时,他看到几个犯人似乎是不想再被他追下去,突然把被打晕的姑娘往旁边小巷用力丢出,接着四散而逃。
坎贝尔看着那个姑娘滚进了小巷,不禁加快脚步,冲进小巷,想要帮助对方。
他拐进那条不起眼的小巷,看到一道身影正从地上缓缓坐起,身上的长裙在刚才被撕碎了,帽子也没了踪影,一只手缓缓拨开脸上的头发——
坎贝尔忽然僵住了。
那只手、那裸丨露的腿、那张脸——
那不是人类。缓缓掀起头发,对着他扬起嘴角,露出多层的细碎尖牙的是一个怪物。
怪物慢悠悠地站起来,举止间带着某种成熟女子的妩媚,让人遍体生寒,毛骨悚然。
她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胸腔起伏,喉咙里居然发出了人类的声音,带着轻佻的笑意:
“终于到时候了,我真是等了很久,很久了——”
她的姿态里有种熟悉的东西。
坎贝尔的眼睛睁大了,慢慢的,怒火点亮了他褐色的眼睛,这个苍白文雅的年轻人第一次爆发出了如此强烈的愤怒。
他知道她是谁了。
赫尔塔的女儿爆发出一阵愉快的大笑,捂住了肚子:
“哈哈哈!”
想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了,他们之间离得太近,其他人又离得太远,这里不是裁决局附近,周围除了麻木的穷人,就只有藏身其中的邪丨教徒,没有人能够改变这样的局面。
坎贝尔的理智告诉他应该逃走,感情让他想要攻击,可赫尔塔的女儿甚至没有看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头发,那么慢条斯理,就像她一点点撕碎她的母亲时一样——
她的头发下是不是露出了什么东西?那是什么?是变异还是邪恶?坎贝尔的视线忽然模糊了,血红迅速漫过了眼球,他伸手摸眼睛,摸到了一手血,接着那两颗眼球突然爆炸了,他发出了惨叫声,倒在地上抽搐,咖啡豆从他的口袋里摔出来,混在不断蔓延的血里,他的鼻孔里流出了乳白色的脑浆。
最后一刻,他听到了模糊的笑声:
“我不会杀死你,这样反而会更有趣……
“被疯狂吞噬的人,原来是这样的吗?”
地上的躯体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它像是奶酪一样开始融化,又像是煮沸的果酱一样沸腾,它摇晃着直立起来,新的骨骼支撑起了融化的皮肤,血肉歪歪扭扭地覆盖在上面,像是某种血肉为材料的艺术品。
而它居然还能活动,它迟钝地抬起头,透过断墙的裂缝,向着废墟外看去,仿佛被那一个个被动静引来的生命所吸引。
赫尔塔的女儿不知何时离开了。只剩下它,向着渐渐靠近的、畏缩但又渴望捡到些什么东西的穷人,举起了它的手——
“砰!”
子弹击穿了它的手,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迟钝地看着摔落的手,然后又转头看向子弹飞来的方向。
少女握着枪的手在发抖,抖得几乎握不住枪柄,她含着泪的绿眼睛只看了它一眼,只有一眼,接着她用力眨掉泪水,对着它又开了一枪,一边对不明事态的围观群众们大喊:
“快跑!离开这里!很危险!”
枪声为她的话做了证明,海瑟并没有将精力全部放在它身上,除了吸引对方注意以外,她最先做的是驱散周围的平民,让他们迅速远离这片废墟。
短短片刻后,废墟周围已经看不到半个人影,变得空旷而死寂。
直到这时,海瑟才僵硬地转过头,终于能将全部精神放在眼前。
她已经按照队长教过她的话做到了最好,接下来,她要去救她的爱人了。
少女握着枪,一步步,没有偏移地,走向那具被疯狂吞噬的形体。
枪声断断续续响了几下,然后便只剩下全然的寂静。
不久之后,裁决局的警探们匆匆赶到,封锁了废墟以及附近地区,禁止任何平民靠近。
索尔站在半堵断墙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坍塌的小巷深处的景象。
他手上的手套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了。
一座失去生命的血肉雕像伫立在废墟里,遍布血肉的火焰焦痕,说明了是什么样的力量杀死了它。
在它胸口的位置,隐约能够辨认出两张模糊的脸,他们的四肢还保留了一些特征,让人能看出来他们在紧紧相拥。
一朵纯白的鸢尾花在某个时候掉了下来,坠入地上渐渐漫开的血泊。
不知道多久,托里亚闭上了眼睛,感觉他的眼眶干涩发痛,也许是被火焰燎烧到了。
他知道,他们再也不会忘记了。
决不能再犯错,决不能再放松——
决不能放纵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