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7 397 一次失控(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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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捕凶手的过程并不顺利。
在离开赫尔塔的家后,凶手很快消失在了巴黎的狭窄的小巷里,警方既没有找到血迹或是足迹,也没有找到换下的血衣,一切痕迹都断得干净利落,像是被一刀切断。裁决局根据周围环境进行推测,圈出了一片凶手可能藏身的区域,然而他们搜遍了整片地区,也没有找到更多的线索。
一切调查结果都指向了一个结论。
“凶手早有准备。”埃里希疲惫地说,“这不是一次激情杀人,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
海瑟的眼睛依旧是红的,短短几天,她就明显地消瘦了。索尔给她放了假,但当她听说裁决局开始追捕凶手,当天她就出现在了办公室里。
听到埃里希的话,她猛地站了起来,激动地说:
“那个混蛋别想逃出巴黎!我要悬赏!我要拿出我的所有钱悬赏!有的是邪丨教徒愿意拿钱杀人,我要他们把尸体带给我……”
“海瑟。”坎贝尔轻轻喊了一声。
海瑟扭头瞪了他一眼,泪水在她的绿眼睛里滚动,眼神却毫不掩饰对凶手的憎恶。
坎贝尔看起来没有前几天那么恍惚,只是眼底的青黑更深了,不知道失眠了多久。
他用低沉而阴郁的语气说: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们承受着相同的伤痛……如果你难过的话,握住我的手吧。”
他们的手安静地握在一起,过了会,海瑟把自己摔回座椅里,抬起手,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低头继续看资料。
他们的队长坐在桌前,阅读一份份资料,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办公室里只能听到他纸张翻动的“哗哗”声音。
他看起来太过冷静了,冷静得像是所有情绪都被怒火融化,锤炼成了钢铁的一部分,只余下令人心底发寒的冷峻。
可这种冷峻并不显得平静,反而令人惴惴不安又隐隐恐惧。似乎每分每秒,那层钢壳都在不断融化又不断重铸,以其恐怖的沉重和冰冷,抑制着内里某些更可怕的东西,不让那个怪物彻底爆发。
在这起案子上,他们有权调阅的档案并不太多,海瑟会生出买凶丨杀人的想法,最主要是因为,他们直接被排除在了追捕之外。
裁决局其实并不太希望他们再插手对凶手的追捕,他们更倾向于将这起案子交给其他小队,毕竟有经验的警探都清楚,以仇恨为燃料,只会将一个人烧成空壳,无论是失控还是失去理智,都有可能带来更坏的结果。
警司特意把索尔带到办公室,和他讲了局里做出这一决定背后的考虑,希望他不要冲动行事,并且约束住手下的警员,裁决局绝不会放过那个凶手,他们会给索尔小队一个结果的。
面对警司隐含祈求的眼神,索尔回答得很简略:
“好。”
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我希望能调阅一些外省警察局的卷宗。”
巴黎裁决局和法国警察并不属于同一系统,因此调阅卷宗花了较长的时间,在等待的这些天里,索尔他们查完了赫尔塔最近几个月的行踪。
新年之后的那个周末,她给家乡寄了信,又过了一周,她收到了回信,并且又寄了一封信,那之后,她开始在巴黎大大小小的黑市流连,接下来的每周,她都会向局里申请顶额的镇定剂,加起来的量几乎够她拿来泡澡。
“为什么赫尔塔会需要那么多镇定剂……?”海瑟手指搭在纸张上,困惑不解地问。
“她要用镇定剂来抑制自己的食欲。”索尔说,“她是天命之人,如果不这样做,她会忍不住饥饿……”
他没有说完剩下的话,但海瑟的脸瞬间白了,下一秒,她猛地别过脸,捂着嘴,弓起了身体。
除了索尔,所有人脸色都一阵变化,有了反胃的冲动。
过了会,海瑟总算缓过来,苍白着一张脸,盯着队长的眼睛,强撑着追问:
“但只有天命之人会对血亲有食欲,对不对?”
索尔低下头,他的手指压在那张申请报告上,熟悉的笔迹倒映在他的眼眸里,细细的笔划像是注射器的针管。
他闭上眼睛,说:
“是的。这意味着,凶手不是没有开启道路的凡人,并且在最开始,对方有意识地在赫尔塔面前掩盖了这点。”
尽管早就猜到凶手就是为了杀死赫尔塔才来到巴黎,几个人仍然有几秒感到无法呼吸。
海瑟轻轻地打了个寒战,不知道是为这种毫无人性的冷酷感到了愤怒,还是感到了恐惧。
在难捱的沉默中,索尔睁开眼睛:
“凶手不会预先知道赫尔塔的举动,为了确认这个邀请不是陷阱,凶手势必要提前观察。在赫尔塔和凶手见面之前,凶手至少观察过赫尔塔一段时间。一个无依无靠的外乡人在巴黎这样的城市很难办到这种事,必然有个地方能让凶手得到需要的情报。”
坎贝尔若有所思地说:
“如果有个组织能够给凶手提供支持,那么在裁决局眼前消失得如此迅速和彻底,就不是一件奇怪的事了……我们应该把这个猜想提供给负责追捕的小队。”
“咚咚。”有人敲门。
索尔想要调阅的卷宗在这时送到了裁决局,埃里希接过来一半,翻了一份便微微怔住。
“这是……”
“赫尔塔家乡最近二十年的所有失踪或者杀人悬案。”索尔低头阅读卷宗,没有波动地说。
他一份份翻完,接着闭上眼睛,向后靠在椅背上,像是在休息,又像是在思考。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没有丝毫停顿地从面前的卷宗中挑出了一份份文件,随着他挑出的文件数量越来越多,所有人都渐渐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只是第一次杀人,无论事前做了多少准备,凶手也绝对不可能做得这么完美。
——除非,在赫尔塔之前,对方已经练习过许多许多次。
最后一份卷宗被索尔放在桌面上,一份份印着红色印章的文件在桌面上排开,像是一抹刺眼的血痕。
索尔抬头看向房间里的其他人,缓缓说:
“我们的敌人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杀人凶手,而是一个冷酷的天生杀人狂,一个狡诈又毫无人性的阴谋家,一个老练而又残忍的谋杀专家。
“一个能够杀死赫尔塔的人,不是现在的你们能抵挡的——我希望你们能对这一点有清醒的认识。控制情绪,不要独自追查,相信你们的同事。我答应你们,这件事会有一个结果的。”
几天后,追捕凶手的小队带回了新的消息:凶手在来到巴黎后,和狮子之牙教团的成员有过接触,并且对方最后消失的地点,附近有狮牙教团成员出没的迹象。
这个信奉刃之准则的教团,以引发纷争和制造恐慌为己任,教徒无一不是狂热的战争疯子、残忍的杀人犯或者打手。理所当然,这个教团与煊赫一时的怒银之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后者衰落消失的现在,它就是裁决局眼中的头号大敌。
无论赫尔塔的孩子之前是不是狮子之牙的一员,现在这个凶手都和狮子之牙脱不了关系。
但这也意味着,搜捕工作不得不放缓了。
现如今仍然盘踞在巴黎、没有被彻底剿灭、能躲过一次次搜查的密教,都有他们自己的手段,如果凶手已经获得狮子之牙的庇护,那么几乎没可能在短时间内把对方从巴黎找出来。
而一旦给了凶手足够的时间,对方完全可以逃出巴黎,远走高飞。
带着这个消息,索尔独自走在裁决局的走廊上。
他的意识中,托里亚终于开口:
“你打算做什么?”
“那是个天才。”索尔始终直视前方,“杀死赫尔塔带来的影响已经足以用于晋升仪式,时间过去越久,我们的敌人只会更危险,更强大,更难对付。”
既然与狮子之牙有关,那么赫尔塔的孩子大概率和她一样是刃之道路,二者的等阶也不会相差太多,否则凶手不可能在确认赫尔塔的身份后,还有信心谋划着杀死她。
卷宗里的失踪和谋杀悬案都是最近十年内的,这意味着,凶手只用了赫尔塔一半的时间,就攀升到了接近她的高度。
而这场残忍的谋杀绝对会受到狮牙教团的激赏,无论这是不是早就想好的一步,接下来,凶手必定能从教团手里获得更多的资源,攀升的过程会更加顺利。
当索尔开口说出这句话时,托里亚就明白了他的决定。
“你决定晋升了。”他嘴唇动了动,却只是发出一声叹息。
“我早该这么做。”索尔说。
他忽然停了下来,闭上眼睛,抬起手捏了捏鼻梁。
受缚的怒火在这一瞬间挣脱出了钢铁外壳,爆发出狰狞可怖的形态,短暂的一秒里,他的面孔仿佛笼罩在黑暗之中,猩红的火焰在眼眸中燃烧,比起人类,更像是传说中炎魔或是恶龙。
然而情绪外漏也只有这一瞬间,当索尔放下手时,刚刚裂开的钢铁面具已经熔化重铸,再也看不出岩浆流淌的痕迹。
目睹了一切的托里亚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
他们也许真的很适合这条道路,白焰也许是因为这份天赋而眷顾他们,又或者是祂的眷顾使得他们能够不断向上攀升。如果他们愿意,就算这条道路现如今如此难以晋升,他们晋升的速度应该比现在快很多。
阻碍他们晋升的从来不是理解铸之准则的难度,而是他们自己——是他们自己出于疑虑和心愿而放缓了脚步。
他们没有一次在心灵之地见到过疯狂,但疯狂没有理由对他们网开一面,索尔不认为这说明他们没有变得疯狂,他怀疑这只说明他们的疯狂变得更加密不可分。
心灵之地是个全新的东西,铸之道路的改变也是个全新的变化,没人能断定二者碰撞时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根据裁决局里的资料,天命之人多数是在晋升四阶之后才会逐渐失控,如果不设法控制,很快就会被疯狂吞噬,因此裁决局建议不要积累太多疯狂,在四阶之前,至少通过心灵之地解决一部分疯狂。
索尔因为疑虑而放缓了步伐,托里亚则是因为他并不渴望。
如果他们达到四阶,他们大概会升职,进入裁决局更核心的部分,或者调去外省,负责一片比现在更大的地区——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再当赫尔塔他们的队长。
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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