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血泪交流(2/2)
“结绿,有话就说。”叶振伦一蹙眉。
六夫人元结绿缓缓道,“我知道老爷对大少爷很失望,但他毕竟是嫡长子,这回惊了顺天太后胎气,老爷打也打了,大少爷躺一个月都未必能下床。
等大少爷好了,老爷还是让他继续做羽林中郎将吧。这毕竟是禁军要职,老爷不给亲儿子,倒给那些个阉人么?顺天太后宠幸阉人,恐非英明之举……”
叶振伦久久盯着元结绿,“东池找过你,为他说情?”
元结绿吓得扑通跪地磕头,“老爷明鉴,结绿不敢!”
正磕得呯呯作响,外面突然一阵喧哗,随即是慌乱的脚步声,跑进来一个婆子,嘶声大喊,“老爷,野利妾把三少夫人打了!”
“什么?!”叶振伦沉声一喝,眼中掠过雷电般的怒色,将男婴一把塞进六夫人怀里,如猛虎出柙般霍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形散发出骇然的威慑。
叶振伦虎虎生风大步朝外走,刚走出丽胜院,又是一个婆子狂奔而来,满面惊恐,扑倒在叶振伦脚下大喊,“不好了,老爷!野利妾踢了三少夫人的肚子,三少夫人滑胎了!”
“你说什么?!”叶振伦一把拧起那婆子,虎目圆睁,须髯乱颤,暴怒如雷霆,“当真?!”
“不知真假,是三少夫人房里的唐虞,说野利妾穿着皮靴一脚踢在三少夫人肚子上,三少夫人见血了。”婆子战战兢兢地说。
“还不快去请太医!”叶振伦发出悲狂怒喝,将那婆子扔出去几丈远。婆子摔得哎哟直呻吟,“我们院的书盈……已经,已经去请了……”
叶振伦回头对一名心腹侍卫道,“你脚程快,赶紧进宫请周太医。”解下一块令牌给他,“凭此入宫。”
又叫来另一名侍卫,“快给我召集家兵,捕杀野利妾!”
然后带了一群侍卫朝迎晖院冲去。
已过知天命之年的他,依然步履矫健,龙行虎步,浑身上下透出一生戎马、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加之身材高大轩昂,三尺长髯虎虎生威,在盛怒之中,更散发夺人气势。所过之处,如有雷霆惊电跟着滚动炸开。一路上跟随的众人皆脊背生寒,瑟瑟发抖。
刚走到迎晖院外甬道,一个断了手臂、断口处仍在不断喷血的小厮,从门里跑了出来,撕心裂肺地惨呼,“野利妾杀人了!野利妾杀人了!”一脚绊在门槛上,扑出去几丈远,像一尾死鱼摔在甬道上,晕了过去。
接着,一个金色的高挑身影跃了出来,高靴劲装,手持寒光凛凛的长刀,背上绑着包袱,浓密卷发高高束成马尾,满脸血泪,只剩一双绿阴阴的眼睛,眼里蒙着一层凄美决绝的泪水。
她原本想等玛吉走后,先从另一条路潜行到影纹院,去杀了吴香凝再出城,和玛吉汇合去找奕六韩。
谁知,玛吉刚走,忽然迎晖院大乱,唐虞冲到仪门上惊惶大喊:“三少夫人见血了,快去请太医!是野利妾踢了少夫人,快把野利妾抓起来,不然我们上下人等都要被老爷杖责!”
仪门上伺候的小厮们闻言一齐向西厢冲去,歌琳一下子懵了:苏葭湄见血了?就那一耳光,就见血了?我杀了奕六韩的孩子?天啦,我干了什么?!
她怔怔跌跪于地,痉挛地佝偻着身子,发出低沉如兽鸣般的痛苦呜咽。
小厮们涌入西厢正要扑上去抓人,歌琳突然发出震天哀嚎,从腰间拔出寒月刀,不管不顾地四下猛砍,吓得那些小厮惊叫着纷纷闪避。
“是的,没错!是我杀了她的孩子!”她突然疯了一样大喊着,挥舞着长刀往外杀出去,“因为她杀了我的孩子!我要她的孩子偿命!来啊,来抓我吧!”
就这样一路杀出仪门、杀出大门,刀光连闪,血雨飞溅,小厮们一个个惨叫连连,断臂残肢凌空乱飞。
直刺,斜撩,竖劈,反抽……
她心里默记着奕六韩教她的招式和步法,手中寒月刀挥舞得如一轮满月,刀云滚滚,劲风霍霍,就这样杀了出来。
“给我抓住这个野利贱种!”叶振伦对身后四个心腹侍卫怒吼。
四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各持刀剑冲了上去,歌琳抡起寒月刀,以一敌四,奋力抵抗。一时间只见五条身影交错翻飞,呼喝酣斗,刀光胜雪,剑气如虹,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铛铛不绝,排山倒海的气劲犹如龙卷风,刮起满地枯叶漫天纷飞。
叶振伦身后的仆从、长随、婆子们都站得远远的,目瞪口呆、惊骇失色地看着这一幕。
到底寡不敌众,歌琳身中数创,遍体鳞伤,寒月刀终于握不住,“铛”地一声被一柄长剑震飞!
接着一人踢在她的内膝,迫她扑通跪倒,两人冲上来抓住她的双臂。
叶振伦双目血红如狂,大步上前,抓住歌琳的头发,抬起穿牛皮靴的脚,猛地踹在歌琳腹部,怒吼,“野利贱种,你竟敢杀害我的孙子!”
歌琳整个人像虾米那样弓起身子,痛楚地弯腰咳出大口鲜血,淅淅沥沥洒在碎石砖道。
她慢慢抬头,嘴角一缕血痕蜿蜒流下,和着长滑而下的泪水,用一种极其悲哀温柔的声音,喊了一声“父亲……”以生疏的汉语惨然道,“我肚子里,也有过,你的孙子……”
话音未落,叶振伦从侍卫手中接过佩刀,连着刀鞘猛地抽过去,“贱货!你肚子里是从哪来的野种,敢冒充我叶家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