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1/2)
说到这里,她向来平静无波的脸居然泛起了一抹异的殷红,甚至连语气,都像少女般轻柔而绵软起来。126shu “我知道他为什么会独独留下我一个人?因为他们一家三口,都喜欢吃我煮的饭菜。为了报答他们的知遇之恩,我那时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努力地研究菜谱,力求让每天的菜品都新颖别致,力求让病情每况愈下的夫人多吃几口饭。”
“玲姨,夫人吃了那么多药,病情一直都没有缓解吗?”我好的问。
一向沉稳的玲姨,居然破天荒地慌乱起来,她面容紧张,眼神闪烁,跟被人羁押在看守所里严刑拷问的犯人一样。“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总之,一直都是沈元一帮夫人煎药,喂药的,无论多忙,他从不让我和乔远帮忙,每次都亲力亲为。……夫人为了宽慰深爱的丈夫,不管药有多苦多难喝,连眉头都不皱地一口灌了下去。可惜她那样的天姿国色了,病到后来,却只剩下几把干瘪瘪的骨头了……。也许自知时日不多了,我不止一次看见她深夜起身,抱着年幼的阿可泣哭不止……。”
随着玲姨的描述,我眼前徐徐打开了一副画轴,画面的女人,黛眉深锁,弱质纤纤,她眷恋丈夫的如海深情,又不舍乖巧可爱的年幼稚子,但命运那张狰狞的大手,却把她捏在手心里,慢慢碾压成齑粉,然后挥洒在风。
虽然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但玲姨回忆起来,仍不由得湿润了眼眶。“哎,要说可怜,却还是阿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却不得不承受永失亲娘的悲痛。夫人去世那天,我找遍了整个小区,才在一座废弃的楼道里找到了蜷缩一团的他。他的样子倒很平静,只是那双圆睁的双眼麻木而又空洞,跟一个哀莫大于心死的成年人一样。夫人出殡那天,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说他冷漠,都已经是六七岁的孩子了,母亲去世了居然没有流一滴眼泪,但只有我和乔远知道,那孩子的心里,已经被人刨了一个再难愈合的洞。他的痛,任何人都要深,都要狠,都要尖锐,可他却只是漠然地盯着棺材,仿佛即将长眠于黄土的那个女人,与他根本没有任何干系……。”
其实这种痛到极致泪腺枯竭的感觉,在我的父母双双去世时,我也深有体会。所不同的是,我十七岁时才经历的那种肝肠寸断,年仅七岁的沈奕可却已经过早地领悟到了。
不知那个时候?有没有一个善良温暖的人?把那个故作冷漠的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告诉他:“别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想,一定没有。
虽然他的身边不乏有乔姨玲姨这样的忠仆,但肯定会无一例外地被他故意竖起的刺,惊吓的退避三舍。
玲姨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自言自语般说:“不想了,都过去了,如今的阿可,也已经长大了,夫人也终于可以含笑九泉了。”
我却意犹未尽地问:“玲姨,你所说的那个小区,是不是叫做公正小区?”
玲姨连连点头说:“是的,你怎么知道那里?你去过那里吗?”
“我……我曾经在那里给大少打过工。”
“哎……那里真是一个伤感的地方,夫人当初是在那里去世的。也是在那里,阿可养成了一种怪癖,他让我把夫人熬药用过的药渣用布包缝成一个小巧的香囊,然后每天都佩戴在身,这一佩戴,是二十年。别人都说他怪,可只有我知道,他只是在用这种方式,自欺欺人地假装夫人还陪在他的身边。哎……。”
我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他身为什么总有一股苦涩的味道了。原来,那是药渣的味道早已浸入到骨髓的原因。
玲姨突然抬起头,直视着我的双眼说:“丫头,我已经等你很久了,我相信,你终有一天会来找我。而这些话,便是我替夫人转达给你的,请你,用尽全力地去爱我们阿可,请你呵护他,理解他,宽容他,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卸下了所有的装备,他也只是一个命运多舛的可怜孩子。”
我和洛英忍不住面面相觑起来,难道这位看似木纳老实,不问世事的老人,真的已经把我们想要逃跑的意图尽收眼底了吗?
可扪心自问,我真的还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接纳和宽容那位大少爷吗?我真的还可以为了他这个命运多舛的可怜孩子,而情愿折断羽翼,留在这个人间炼狱里接受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摧残吗?
不,我不能。我不能为了一份虚无缥缈的感情,去赔我儿子和洛英的幸福和自由。
离开的时候,玲姨指着我脖子垂挂的那个小小玉坠说:“丫头,不要辜负夫人,因为你的脖子,一直带着她的遗物呢。”
我再次愣住了。记忆像风化的墙壁,一层一层地剥落,最后停留的地方,便是我十八岁生日时,沈奕可从后面拥住我,动作轻柔的给我佩戴这条项链的情景。那时,他的声音仿佛注满了水一样,款款深情地说:“何西,这条项链是我送给你的成人礼,希望你以后的每一天,都能戴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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