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6三年(1/2)
布扬古进门的时候,我正趴在案着上用毛笔蘸墨胡乱涂鸦,他脚步放得很轻,我虽目不斜视,然而余
光瞥处,却早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手中的笔未停,继续在宣纸上划了一撇一捺。布扬古靠近我,挨着桌案边上瞅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困
惑的问道:“这可是明国和朝鲜用的汉字”
我一扬眉,淡笑道:“不错。”
“妹妹居然会写汉字”
我小心翼翼的吹干墨迹,信口胡诌:“在建州的时候跟巴克什学的,大哥瞧着如何”
布扬古一脸的尴尬:“我可不识得这写的是什么”
我将纸轻轻推到一边,纸上三个不算太端正的大字,写的正是“皇太极”。我当然不可能告知他是何
意思,于是装傻岔开话题:“大哥找我何事”
这家伙摆明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时躲我还来不及,如何会亲自登门找我
“布占泰病了”
我点点头,早知如此。布占泰带着我从乌拉城突围出来时,满身是伤,能够侥幸被他活着逃到叶赫,
已是奇迹。回来后,布扬古将他单独留在别院,我虽未再见过他,却也听闻他因为伤口污浊,感染炎症,
在床榻上足足躺了两个多月,也未见好转。
“他病得很重”布扬古的语气好似忧心忡忡,可脸上却一点悲哀怜悯的感情也没有,相反,他略
略勾起的嘴角让我感觉竟有那么一丝的幸灾乐祸。“他想见见你。”
研磨的手停顿住,我咬牙道:“让他去死”回过身,带起满腔恨意,“你告诉他,等他要死的那天
,我自然会去看他我说过的,一定会看他是如何的死法。”
布扬古似笑非笑的瞅着我,也没见他神色有丝毫的变幻,只是盯着我看了许久,忽道:“这样会任性
发狠的东哥才与我记忆中的小东哥有几分相象了,你还记不记得,小时你跟阿玛赌气,竟然一声不吭的跑
到建州去找姑姑”
我微微一怔。他怎么突然想到提起这些陈年往事呢十岁的东哥那年赌气去了费阿拉的东哥,失
足跌落海子的东哥,与爱新觉罗家从此纠葛不断的东哥
我不由心烦意乱,“啪”地声将墨丢得老远。
“东哥建州的阿尔哈图土门犯事了。”他不徐不疾的语调让我心头没来由的一颤。
“谁”
“阿尔哈图土门努尔哈赤的大阿哥褚英。”
我错愕的抬起头,对他四目对视,他平静的勾起一抹冷笑:“那个有勇无谋的傻子去年六月努尔哈
赤才有意立他为储,授命他辅佐政事,甚至在努尔哈赤亲征乌拉时期把偌大的建州全权交托到他手里。如
此尊崇的地位,褚英竟不知好好珍惜,不过只过去半年多,他竟已迫不及待想要把副交椅变成正的,趁努
尔哈赤率兵出征时,要挟幼弟和大臣必须听命于他,不得违背,又妄称如若父亲弟弟败归,便拒开城门
哼,真是个傻气的笨蛋。努尔哈赤岂是眼里能容得沙砾之人”
我脚下一软,砰的跌坐到椅子上,只觉口干舌燥,全身无力:“那他,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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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拘了怕是难逃舒尔哈齐的下场”
心头轰隆隆的似有一阵闷雷打过,耳朵里嗡嗡的响成一片。
“你等着不出三年,我一定接你回来三年就三年好不好”
“三年就三年”
“我一定接你回来”
三年之约三年之约啊果真是一语成谶
我握紧双拳,任由指甲深深的掐进手心,木钝的心上仿佛又被残忍的加上一刀。
褚英回忆一点点的涌入脑海里,任性的褚英,跋扈的褚英,骄傲的褚英,伤我至深,却也同样爱
我至深的褚英他不可能会成为第二个舒尔哈齐他是长子,是他的大阿哥啊
面对一个从小呵护长大的亲子,努尔哈赤,你如何狠心下得去毒手难道权力和地位当真如此重要
重要到可以令人利欲熏心,可以抛却一切情感,甚至包括至亲至爱
浑身发寒,我搂紧自己的胳膊,弓起身子。
皇太极,未来的清太宗,满清历史上真正的开国帝王,他将来是否也要变得如此残酷无情
一个无情、无性、无爱的寡冷皇帝
心里大痛,眼泪滴滴答答的坠落,在青石地砖上溅起无数悲哀。
布占泰的病情始终没见好转,他身上的伤口随着天气转热,开始流脓溃烂,他行动不变,只得整天躺
在床榻上,辗转翻侧,痛苦低吟。每每听身边的小丫头议论,我在得到深恶痛绝的快感后,也不禁会生出
一丝对他的怜悯,但这种感觉转念便会被我压下,丢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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