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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生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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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成岭抬脚,抢先进入卧房,张太医则又是被“急主子所急”的丁聪架着进到屋里。

薛真卿刚刚醒转,视线还有些朦胧,睁着迷离的双眼望着跟前的慕容成岭,片刻,眼中浮起了一层泪花。

这些日子,她虽然身中奇毒,在旁人看来是昏迷不醒无知无觉,其实,薛真卿只是被奇毒禁锢了身躯,闭塞了“五识六觉”中的“眼识”、“身识”、“舌识”、“鼻识”,丧失了“触觉”、“味觉”、“嗅觉”、“视觉”。

而她的“耳识”和“听觉”、“心觉”并未受到丝毫损伤,这些日子,她听得见,心中也有万千感触,只是醒不过来罢了

她知道慕容成岭“以血生血、以命换命”为她施行推宫过血,也听见了赵璃俐和慕容成岭之间的所有对话,知道赵璃俐扯的谎,知道慕容成岭决心帮她隐瞒身份,并为了药引生犀夜闯异珍馆身陷险境

此刻,薛真卿微启双唇,竟无语凝噎。

慕容成岭与薛真卿四目相交,望着她的婆娑泪眼,他也是心海翻涛,就这样长身玉立一边竟也一时语塞,半晌才吐出一句:

“先生,还好吧?”

言毕便转过身去,给张太医让出了位子。

张太医在床边放下药箱,替薛真卿把了脉,片刻,起身回禀:

“禀告殿下,薛先生体内奇毒已被压制。只是脉像虚滑,尚需调养。另外”

张太医欲言又止。

“另外什么?”慕容成岭说道,“老太医但说无妨。”

张太医一揖到底,道:

“薛先生体内似有另外一种毒。许是,奇毒的余毒未消。但目前已于性命无碍。请殿下再容下官回太医院研究几日。想出解除余毒之法。”

慕容成岭闻言蹙眉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向张太医抱了抱拳:“有劳老太医。”

张太医走后,薛真卿在赵璃俐的搀扶之下,艰难起身下床向慕容成岭行礼请罪。被慕容成岭一把扶住。他的声音有些微颤,说道:“薛姑娘不必如此,我我一定会让你平安无事的。”

说罢,他唤上门外守候的丁聪又往廷尉诏狱赶去。

从不扰民的秦王殿下,今日难得打马过街市,怒气冲冲“杀”到诏狱门口。

狱卒第一次见到怒形于色的秦王,皆不敢抬头直视,识趣地立即打开范文觉的牢门后便匆匆退下。

范文觉见到满面怒容的秦王,心中瞬时了然,竟“咯咯”笑了起来,笑得森然,仿佛秦王的到来,都在他预料之中一般。

慕容成岭的手中还握着马鞭,听到笑声更是烈火之上被浇滚油,忽然,抬手鞭落,鞭子划破空气,呼啸着落到范文觉的身上、脸上,鞭过之处,皮开肉绽道道红印。范文觉的笑声也终于应声而断。

丁聪看得瞠目结舌,心想,也许这正是话本里所说的“冲冠一怒为红颜”吧

“说!”慕容成岭喝道,“为何要给本王假药方?”

范文觉抬手擦去嘴角渗出的鲜血,镣铐当啷声中,哑着嗓子开了口:

“药方并不假,只是我忘了告诉殿下,我还附送了殿下一份大礼。”

“殿下不是爱你的美人吗?如今,你的美人这辈子都离不开殿下了。每月定时,她都需要殿下为她推宫过血方能活命。”

“林邑奇毒本就无药可解,只能用另一种毒去压制,我给殿下的药方并不假,只是加了生犀便成压制奇毒的另一种毒,否则太医院制药的御医会看不出来药方中有相克之物,可生出新毒的问题?”

慕容成岭闻言,强压住冲天怒气,问道:“只需每月推宫过血?她便会安然无恙?”

“这回并无虚言,”范文觉捂着身上火辣辣生疼的鞭伤,答道,“我也想回家。但林邑奇毒本就无药可解,我若当时以实话相告,殿下就算愿意一生为她推宫过血,岂知愿不愿意用以毒攻毒之法冒险救她?”

“要知道,中了林邑奇毒,若要活命,便必须付出代价。”

慕容成岭问:“代价为何?”

“此生不能生育,无法为人母。”范文觉如实回答,又森森然道,“不过,我已经按照约定,让她活了下来。素闻大燕秦王最为诚信守义,还望殿下履约,放我回家。”

慕容成岭听完范文觉的话语,半晌没有言语,他不知该如何告诉薛真卿这个真相,往后又该如何面对她。委实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境

“稍等时日,我会按照约定放你出去。”慕容成岭木然转身走出牢房时,这样承诺范文觉。

秦王府里,也有一人正一筹莫展、左右为难。

赵璃俐正要开口和薛真卿讲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时,被薛真卿打住了话头。

她问赵璃俐:

“撒了这样的弥天大谎,公主让我如何收场?公主不愿与裕王慕容巍屹虚与委蛇,难道我就甘愿对秦王假意逢迎吗?”

“将心比心,推己及人,这个道理十八公主竟然不懂。”

赵璃俐嗫嗫嚅嚅辩解道:

“事出突然,我当时只想到了这个借口,还请薛姐姐见谅。”

“哎,”薛真卿无奈长叹,“罢了罢了,计出无聊,以后,我也只能随机应变吧。”

薛真卿嘴上说着“随机应变”,其实心中根本毫无应变之法她觉得,这种脱离计划的无力感,令她心慌意乱、思绪难宁

现下,只有一件事是她笃定知道的,那便是

秦王的救命之恩要报答,要与他互不相欠,才能心无旁骛地放手行复国之策。

从刑部诏狱回府的路上,慕容成岭思量再三,最后还是把薛真卿此生不能生养的秘密藏在了肚子里,只和她说需要每月行推宫过血一段日子,待余毒散尽。太医院也会在同时研制解除余毒的药物,让她尽快恢复。

薛真卿听到还需继续施行推宫过血,让自己不得不和慕容成岭继续绑在一起,胸中竟是漏了一拍,娥眉微颦。

“薛姑娘放心,我愿意每月按时为姑娘施行推宫过血,直到姑娘痊愈。”慕容成岭只道薛真卿是为了怕他不愿再长期牺牲自己施行推宫过血一事而担忧。

薛真卿起身,收敛神色,冲慕容成岭福了福,道:

“秦王殿下万金之躯,怎可再为民女受损。民女虽也惜命,但还请殿下找到其他可以代行推宫过血之人。”

“好。”慕容成岭权且答应了她。

慕容成岭的一声“好”之后,两人又陷入了相顾无言之中,气氛在沉默里变得尴尬,尴尬里又透着丝丝暧昧。

自从知道了府上的“薛先生”是女儿身后,慕容成岭在她面前变得有些笨嘴拙舌。自己原来早在听澜阁看见四美图的时候已经对她倾心而不自知。

最后还是慕容成岭率先打破了沉默,说道:

“薛姑娘先歇着,待姑娘康复,在外还是我府上的先生,等我寻个合适的时机让薛敬辞退隐,还姑娘自由身。”

薛真卿连忙说道:

“秦王殿下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民女愿以薛敬辞的身份继续为殿下效犬马之力,辅佐殿下。”

“也使我西楚遗民在大燕可以安居乐业。”

“还请殿下不要怪罪我隐瞒身份,治我欺瞒之罪。更不要把我赶出府去。天地之大,如今却已经没有民女的容身之所了。”

慕容成岭摆了摆手:

“薛姑娘是为了救我才被毒箭所伤,姑娘乔装追随的前因后果我也已知晓”

“我岂会让姑娘江湖飘零?只要峤尚有一口气在,定护姑娘周全。”

薛真卿垂首低眸,不同于慕容成岭,她并没有做出更多的承诺,只说,往后会好好做好秦王府上的先生。

慕容成岭离开后,薛真卿忽然想起出征时藏在暗袋里的木鸢。连忙着人唤来赵璃俐,询问道:

“我昏迷时换下的衣服呢?”

赵璃俐顿时明白薛真卿要找什么,道:“姐姐莫急,东西我都替你妥妥收着。”说着就拿过随身携带的药箱,打开夹层暗格,将木鸢放到了薛真卿的手里。

薛真卿轻轻抚摸过木鸢黝黑的腹背,发现暗扣似乎有些松动,问道:

“你拿到这个木鸢的时候,它是在左侧暗袋还是右侧的?”

赵璃俐歪着头回忆良久,摇摇头道:“记不清了,实在记不清了。”

薛真卿指上使劲按下松动的暗扣,木鸢机关应声而开,腹内赵凌云的书信和木簪尚在,但她依旧没能完全放下心来。她无法确定木鸢松动的暗扣是被他人所动,还是在南疆雾瘴沼泽中箭晕倒时自己不慎压坏的。

心中疑窦丛生,但终究已是时隔数日无从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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