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变数（1/2）
北海伊万国，西部海岸。
入海口边上最大的联排别墅，主幢内一片狼藉。昂贵的东方花瓶碎了一地，满墙巴洛克油画七零八落，彩色琉璃的天窗裂纹如蛛网般密集。
藏身于此的调查官，实际身份是政府督察总督的阿尔缇斯特，正瘫坐在正厅地板上，喘着粗气死死盯着被洞穿的房顶，愤怒之下溢出深刻的恐惧。
仿造伊万王宫风格的穹顶从正中破开，肆虐的雪花随风呼啸涌入屋内，扑灭了墙壁上仅剩的油灯。
外部黑衣保镖与医疗团姗姗来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味，色彩艳丽的地板图案被大片血色掩盖。满地碎肉残肢，年轻的护士白着脸收拾，最终没忍住冲出门大声呕吐。
医生从总督狼狈的破布衣裳下接手了他即将要从肩膀上脱离的两条胳膊，震惊极了：“以您的实力，还有CP0和这么多天龙人保镖的保卫，怎么会…”
两条胳膊和肩膀关节之间，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肤组织连接在一块，创口很不规则，医生初步判定这是撕裂伤，红白交加的伤口非常惨烈。
被活生生扯断双臂，患者此刻表现得反应迟钝。医疗团团长眉头一皱，立刻指挥团员就地搭建起简易手术室，低声吩咐年轻的医生下属：“去找个心理理疗师。”
年轻医生大吃一惊：“给阿尔缇斯特大人找吗？”
团长瞪他一眼：“小声点，别多问，让你去就去！”
躺在手术台上打了麻药，阿尔缇斯特才缓缓回神，转动了一下眼珠：“那个怪物…走了。”
“什么怪物？”主刀医生小心接话，示意麻醉师调整剂量。
阿尔缇斯特卡顿似的沉默一瞬，干涩地说：“我分裂的那个海军的…怪物。”
作为被世界政府当做底牌隐藏的裂裂果实能力者，阿尔缇斯特暗中执行任务从未被目标反噬到这个地步。被保护的身份，强悍的果实能力，不为人知的优秀体术，令他多年秘密行动未尝一败。
“怎么可能呢？”他喃喃低语：“远离主体的副体怎么会那么强？他应该要到转化期了，为什么还会那么强…”
医生在做伤口清理，准备进行缝合手术，见状不得不分神安抚患者明显不安定的情绪：“凶手会被抓获的，您放心吧。政府还派遣了强力的CP9新成员过来…”
话是这么说，但原先贴身护卫的那位CP0大人，半边身体还在门廊上挂着呢。
这句话没有起到镇定的效果，反而刺激了患者的神经，督察总督暴跳如雷：“蠢货！别把他引回来！都不准去找！保镖呢？！都过来！全部守在这里！”
即使打了麻醉，阿尔缇斯特挣扎的幅度也让医护们差点摁不住，麻醉师迅速上前加大剂量，使他陷入半昏睡，但他的肌肉反应仍然紧绷，呈现出非常抗拒的状态。
护士刚松开摁住的膝盖，男人就猛地蹬腿，床尾的金属杆哐当一声被踢落。护士惊叫一声避到门后。主刀医生大声呼唤麻醉师：“再加大剂量！”
麻醉师面色发青：“这个剂量已经是人体能承受的极限，不能再加了，再加要出事的。”
如果是别的患者，为了医患双方的安全考虑，他们大概还能拼一把，事后再做药理治疗。可手术床上躺着的这位却容不得一丝闪失…他们没人能担负意外后果的责任。
与一助对视一眼，主刀医生提心吊胆地拿起器械，带领团队进入紧张的手术操作。
别墅群之外的某处黑暗，一双野兽般闪烁着莹莹绿光的冷酷双瞳透过风雪，正遥望着一团忙乱的别墅。主幢的顶端悄然亮起另一双猫科兽类的眼睛。宛如凶兽对峙，两相对视良久，魁梧彪悍的身形缓慢地后退两步。
他最终决定暂时放弃狩猎，并转身迅速消失在风雪中。
空无一人的洁白雪地上留下一连串刺目的血色，很快被皑皑白雪覆盖，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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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娅打开床头灯，观察枕边小狗的情况。
时间还早，只是北海天黑得快，莉娅没事就会早些上床休息，或者在床上看看书，尽量减少外出的时间。
小狗往常这个时候也不睡，但会安安静静地蜷缩在她枕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焦躁地扭来扭去，暗红的毛发被蹭得乱糟糟。
莉娅坐起身，把狗搂进怀里安抚地揉耳朵：“你怎么了呀，小怪物？”
一般她这样撸狗时，狗狗都会慢慢舒适地眯起眼睛，变得安静温顺。但一直很有效的规律此时被打破了。小狗的状态没有好转，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发糟糕。
莉娅倚在床头，让小狗的脑袋倚靠在胸前。小狗四爪蜷缩，浑身颤抖，似乎疼痛难忍，鼻腔里喷出急促的气音。
她检查过小狗身上每一个角落，没有发现任何伤口，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大概是果实能力的副作用，或者……毛萨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萨卡斯基已经出去好些天了，莉娅在这段时间里与露西安频频约见游玩，友情升温很快，借此和塞尼奥尔·皮克也又进行了两次简短，但对莉娅来说有所成效的沟通。
充满控制欲前监护人不在，确实做什么事都方便许多。如果是平时，莉娅会很庆幸可以避开萨卡斯基的干扰。可现在不是平常时期，变形的萨卡斯基在外面会遇到什么事，莉娅没有任何办法预测。她如今也只能常常留心观察小狗的情况，以此来判断萨卡斯基是否安全。
毛萨身上掉下来的狗狗丑归丑，性格倒是有点肖似本体，沉稳不爱叫唤。莉娅刚把他带回临时居所时，他就表现得很自在，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其他小奶狗可能的拆家或者随地大小便的行为。
只要待在莉娅身边，小狗的情绪就很稳定。只是警惕心很强，不吃除了莉娅以外的人给的食物，也不允许别人触碰。此外还会自己上厕所，上床之前还知道在脚垫上擦爪子。
莉娅不在他身边时，他就安安静静待在她的床上，蜷成一团睡觉睡到她回来。就连黏人都表现得不明显，可以说是完美宠物模板了。
是的，他。出于好奇心，莉娅…悄悄确认过了，果不其然是只男狗。
狗狗太乖巧懂事，导致莉娅常常疑心这只狗是不是保留了萨卡斯基的另一部分意识。
但每次她忍不住撸小狗时，小狗总是毫无防备地用黑溜溜的眼珠无奈地看她，一副任她为所欲为的样子，十分灵性，实在和萨卡斯基硬汉直男的形象很难相联系。
虽然家里一直没有养宠物，莉娅实际上是很爱惜小动物的。
但此时此刻，对于狗崽的痛苦，她却无能为力。
体温正常，四肢灵活，毛发充盈，没有外伤。怎么看怎么不像有问题的样子。莉娅对兽医学涉猎颇微，何况这也根本不是常规医学能够处理的情形，她什么都不能做。
再丑的小东西，只要是毛茸茸的一团，也会覆盖可爱滤镜。于是小狗痛苦的样子就更令人心疼。尽管心里很相信萨卡斯基的能力，莉娅还是忍不住地担忧。
她只好不停地抚摸小狗，指尖轻轻揉搓他的脊背和肚子，像哄年幼的力利睡觉一样，抱着他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说些无意义的话：“你怎么了呀？宝宝是不是哪里痛呀？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好啦…”
哄到半夜，小狗突然回归平静，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好，莉娅的心情刚放松一点，又直觉哪里不对劲。仿佛游戏人物回血，他恢复得太突兀太迅速了…是因为恶魔果实能力就这么不讲道理，还是因为萨卡斯基的身体素质强？要么就是外面的毛萨刚摆平了什么麻烦，脱离了危险？
情绪平稳开始思考后，莉娅才发现自己赤脚踩在木地板上。尽管室内烧着火盆，丝丝冷意也依然顺着脚底往上钻。
身后的房门突然吱呀一声，慢慢敞开。
莉娅眸色微沉，按紧怀里的小狗，转身面对门从床头退到窗边。
她住在二楼中间，一楼和三楼是值守的保镖，楼梯口有人轮班值守，隔壁左右几个房间也都是岛上的人。
保镖都是泽法练出来的，比不上大将中将，但也有好几个能达到斯摩格德雷克的水平，这样的阵容竟然被毫无动静地入侵，莉娅都不知道是要先担心他们的生命安全，还是先担心自己和萨卡斯基留下的狗崽。
紧紧倚靠窗台，床头小灯光照范围有限，莉娅沉静地看着一片漆黑的门洞，藏在背后的手上握着枪，是她刚从枕头底下摸出来的。
一阵奇怪的窸窣声在黑暗里响起，巨大的毛怪物赫然挤进门框，肌肉狰狞、血腥四溢。
莉娅惊得差点脱手把枪摔地上。她深吸一口气，把小狗捂在吓得怦怦乱跳的心口。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莉娅犹疑地定在原地，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而是谨慎地打量又膨胀了一圈的毛萨。
这只大毛怪头顶着天花板，在阴影里看起来占据了半面墙的位置，视觉效果非常有冲击力。
上一秒他的眼睛还亮着野性的锋芒，直到接触到莉娅望过来的眼神，才将锋利掩藏进眼眸深处。
二人相对无言，室内安静得只能听见火盆哔啵作响，和窗外寒风呼号。沉默两息，萨卡斯基朝她伸出手，展示手臂上一条长长的刀痕。
“莉莉。”他含糊地叫了她一声，紧绷的肌肉放松，毛发柔顺地向下流淌，柔软沉重地盖住夸张肌体，留下模糊轮廓。
野兽收起锋利爪牙，袒露伤口，作出无害的姿态。
莉娅握住枪支，指尖紧绷。她紧抿着淡红色的唇瓣，目光神色莫辨地停顿了一两秒，最终还是慢慢把枪和狗放回床上，从柜子里取出医药箱。
近看时毛萨的毛发蓬松得更加夸张，面部不知怎么竟然完全恢复了人类的模样，这一改变没有让他减少外形的怪异感，反而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诡异恐怖。
但令莉娅更在意的是萨卡斯基遍布全身的各类伤痕。
大部分伤口看起来是由不同利器导致，她只认得出刀剑斧头等常规兵器的创口，有些创口还残留了玻璃和瓷器的碎片，另有弹孔大约十来处，皮毛被燎焦五六片，血肉模糊十分惨烈。
毫无疑问，喝完酒的萨卡斯基酒精上头，打群架去了。
捏着棉签，她面无表情地观察了许久，抬头看看萨卡斯基不痛不痒的脸。
接收到莉娅似乎不太高兴的视线，毛萨臂膀舒展，张开手微微朝她倾身，部分皮毛随着他的动作成堆盖住莉娅睡裙下的小腿。
在他垂下脑袋时，莉娅准确地抬手堵住他已经张开的嘴巴，感受到手心湿热，冷冷瞥他一眼：“不许舔我，坐回去。”
毛萨收回环住跟前小人的双臂和舌头，慢吞吞地缩回原来的位置。
房间里点着火炉，比室外温度高很多。萨卡斯基暗红的毛发里慢慢渗出血色液体，本来被冰雪凝固的弹孔渐渐化开。
许是伤口遇热恢复知觉有些痛痒，在莉娅小心清理他肩膀上的伤口时，萨卡斯基臂膀抖动，舒展骨骼，紧接着十来处伤口同时开始哗啦啦淌血。
莉娅震怒，压住他胸口出血最严重的一处刀伤，严厉指责：“不要乱动！”
她雪白的睡裙裙摆也溅上一蓬血点，毛萨瞄了一眼，捂住肚子上滋滋冒血的弹孔，悄悄挪动了一下屁股。
莉娅取出止血绷带想给他把伤口裹上，绷带转到背后时，又发现脊椎边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位置万分凶险，多偏一厘米都是瘫痪的后果。
裹绷带的手轻轻一颤，小心避开那道伤。莉娅从毛萨背后张开手臂环住他的胸膛，把绷带多绕一层。
毛萨体型太大，她几乎把整张脸埋在他背后浓密的毛毛里，仗着绷带卷够长才勉强把这一圈绷带绕回来。
就是萨卡斯基背上肌肉绷得太紧，雄浑紧致的肌肉群差点夹住她的脸。
然后背上的伤口也崩开了。
莉娅：……
认命地拿出第二卷绷带。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趴在床边静静看着莉娅处理伤口的狗崽抬起脑袋，定定看向浴血淋漓的毛怪物。
毛萨突然起身，拖着一身血水自己进了浴室。
莉娅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把门关上了。
“萨卡斯基？”莉娅站在门口，听见浴室传来淋浴的水声：“你在…洗澡吗？”
早知道她就先不上绷带了。
想哄他出来，又想到毛萨不把自己冲洗干净，大晚上的，她其实也压根没法从那堆丰厚浓密的毛发里，成功找出所有伤口，这时也就顾不上伤口不能碰水。
“萨卡斯基，”她在门外提醒：“不要用热水，虽然很冷，但是不可以用热水冲伤口。我会准备暖和的衣服等你出来。”
回到床边，在刚才帮毛萨包扎的地方静坐，莉娅的目光落到枕头上。
她把枪放回去时没有躲着毛萨，他却和上次突然跑来找她一样视若无睹。
莉娅本来以为是毛萨形态的萨卡斯基对枪支武器没有概念，但他今天是带着枪伤回来的…
说他懂，他又表现得不知道怕；说他不懂，他的枪伤又都被避开了要害，全是皮肉伤。
打起精神收拾好药箱，慢慢清理沾了血迹和污泥雪水的地板，莉娅起身去隔壁房间给毛萨腾房间找衣服。
她很忧心萨卡斯基现在这幅样子，莽撞且野性旺盛，看似警惕心强不好惹，行事却似乎全凭喜好直觉，看起来毫无谋略策划。
如果不是位高权重的海军大将，他原有的优势其实也足够让他安然无恙。但大将的那把交椅不是那么好坐的，现在空有一身蛮力的萨卡斯基，根本不能应付世界政府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
莉娅不知道赤犬大将刚出去一力降十会，叫世界政府的底牌间谍吃了大亏，只绞尽脑汁考虑怎么帮他恢复原状和善后大将离职的麻烦。
把自己浇了个透心凉，毛萨从浴室出来，毛发在虬结的肌肉上厚厚地贴了一层，愈发面目狰狞，又凶又丑。
他那条被变形撑爆的裤子，烂得只剩胯间几块破布，此时形同虚设地挂在腰上。等走到火炉边迎面撞上莉娅，对方猝不及防把他的形状大小看得清清楚楚。
莉娅：Σ(?д?|||)
厚重的毛毯从她怀里掉落，一角差点搭进火炉里。
“还不快披上！”
莉娅迅速转过身，低声呵斥道。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小狗趴在床上支着脑袋看她，莉娅拎起狗搂进怀里狠撸两把，悄悄把尴尬涨红的脸庞埋进他毛茸茸的小胸脯。
小狗柔顺地任她施为，爪子搭在她头顶，圈着她的脑袋，温柔地舔舐两口光洁的额角。
毛萨没有用毛毯裹住自己，他聪明地把先毛毯堆到火炉边，自己从窗户跳出去。在冰天雪地里待了一会儿，满身的水就冻成了冰碴。他再稍微甩一甩，毛发立刻速干。
这么做省去了很多烘烤毛发的时间，伤口也就不会在烘烤过程中遇热发炎。但莉娅看着他冻得发白坚硬的伤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本来冷水冲洗后马上处理，伤情可以避免恶化。但被冻过的伤口就更加难以愈合，也容易局部感染。
她抬眼，看着已经完全是萨卡斯基的脸上那双下垂的眼睛，唇瓣轻抿，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看起来很困倦，可能也听不进话，不如早点让他休息。
莉娅给萨卡斯基安排了隔壁的房间，本来想把小狗崽一起放过去，看看对萨卡斯基的恢复会不会有所帮助，谁知双方都表现出了不太愿意的样子。
毛萨坐在床沿面无表情。小狗则压根就不愿意跟毛萨待在一张床上，刚被放到床上，就自己跳下床跑到门外走廊。过了一会儿扭身探半个头进来，催促莉娅赶紧回房间休息。
考虑到小怪物前不久才发生过不适症状，毛萨看起来不像能照顾小动物的样子，反而更像一口能吃十个小怪物，所以最后莉娅还是妥协地把狗子带回自己房间睡觉。
第二天早晨，莉娅醒来发现自己又睡在了“萨卡斯基牌毛毯”里，狗狗挨着她侧躺的肚子蜷成一团，自己被毛萨埋进胸毛，全身上下只剩一张脸露在外头。
伤者为重，莉娅没有第一时间就严厉教育他，但下定决心要让毛萨养成自己睡的习惯。于是定了半夜的闹钟，在凌晨醒来发现毛萨果然又偷偷跑来她床上时，抱着枕头和狗子，睡到了萨卡斯基原本的房间。
然而换床不到半小时，毛萨拖着一身长毛呼噜噜又跟了过来。
莉娅意志坚定，每次被爬床都顶着朦胧睡眼换床；毛萨狗性顽固，每次都无视莉娅的横眉冷对，沉默又执着地贴上来。经历六次换床，度过了煎熬的一晚，在早起时连打了三个喷嚏后，莉娅暂时放弃了半夜换床的疗法。
都说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二十一天，这法子狗熬得住，但人确实是不行。
保镖队长给她端来姜茶：“算啦岛主，他在一边既可以取暖，又可以更严密地保护你的安全，就忍一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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