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回 计中计大小姐借刀杀人 案中案吴工匠血溅当场(2/2)
那没藏氏一边说,一边指着屋内尸体,自双目中流出眼泪。
“都发生了什么?”张元见状肝胆俱裂,原本带着昆仑奴来捉人,怎么会进了天都王府姨娘的别院,义弟一干人居然会死于非命。
那没藏氏眼神流转,终于在张元身上定住,半晌才摇摇头,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是谁?”
“你别问我是谁,我只问你发生了什么?”张元心神不定,见这姨娘失魂落魄的样子,更是焦躁。
没藏氏将眼神收回,望着北笙,“方才,几个兵士,带着些怪物闯入,我吓得昏死过去,待转醒,就发现这些人都死了。”
“就你一个人在房中?”张元急急问道。
“你……你这人好没道理,我一妇道人家,老爷不在家,我不是一人在房中,还能有谁?”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
北笙见状,慌忙阻止张元,“国师,现在姨娘已然心神不宁,您改天再来可好?”
“我兄弟在你府上丧了命,你这姨娘一个心神不宁就可以逃避责任了?”
“国师,您这话好没来由,您今天口口声声要来搜我天都王府,我们也让您搜了,现在您说您兄弟丧命,我天都王府的人难道没有丧命吗?您贵为国师,我们敬您重您,但是您也得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野利大将军府邸可是容你们查案搜人的地方。若是我爹爹明日班师回朝,得知此事,国师您担待得起吗?”
“现在我的人死在你这姨娘的后院,为了查明真相,我们也需将你家姨娘带去问话。”
“问话?我答应你们搜府,你们竟然跑到我野利家眷后院,意欲何为?现在说要问话,我姨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们自己送上门,出了事情,就要欺负弱女子?要问话可以,建议你们先请示大王。天都王府的人不是你们说带就带的。”说话的是南鸢,他自进屋便一直在查看吴昊吴迅以及昆仑奴的尸体,突然发话,颇有点分量。
那张元见野利兄妹义正言辞,又见没藏氏失魂落魄,心内又是气愤又是懊恼,又怨自己太过轻敌,这里面肯定是着了野利两兄妹的道了。
但是那野利兄妹的话也没有错,现在边疆战事吃紧,野利遇乞和野利荣旺兄弟正受重用,若是因此得罪了他们,他这个国师,也难保不被大王怪罪。何况,这豢养昆仑奴,制成人肉武器,若是被大王知晓,只怕罪责难逃。
想到此,张元心头一酸,命人将吴昊吴迅等人尸身收拾了,一干人丧家之犬一般,怏怏出了天都王府。
待张元一干人离去,北笙才松了一口气。待安置好没藏氏,出了别院,北笙见南鸢双眉紧锁,她心头一紧,“哥哥看来心事重重。”
“妹妹方才注意到那些死尸身上的刀痕了吗?”
北笙摇摇头。
南鸢冷笑道:“妹子一向谨慎,不想今日竟然大意了。”
“怎么?刀痕有什么蹊跷?”
“不是普通刀痕。张元等人是文臣,看不出来。就是普通仵作,估计也只能查验出是刀伤。但是我跟随大王多年,又曾与仁荣老爹研习过兵器,甫一进屋,见这几具尸体上的刀痕,便觉可疑。这些刀伤伤口较一般的刀伤要宽,伤口边缘整齐,刀伤宽且深,那吴迅的头几欲要掉了下来。但是浑身上下就一刀,而这一刀下去,鲜血呈喷射状涌出。”
“那又有什么特别?”
“这么宽的刀伤,且如此之深,这武器定是不同寻常。我又观其中一名昆仑奴,缺了手臂。可想是一刀下来,那昆仑奴用手臂去挡。但是,妹子,你想过没有,昆仑奴的手臂是机关,不是人的血肉之躯。但是,那铜臂竟然被砍成两截,可见此刀之利。”
“哥哥从这些伤口,猜到此刀是谁人所有了?”
“若是我猜的不错,今晚杀人的武器便是大王的大夏龙凤刀!”
“啊!”北笙听得南鸢此言,吓得心碎胆裂!
她自幼随父征战,对大夏龙凤刀焉有不知?此刀距今已有千年历史,相传为408年由胡夏国创建人赫连勃勃所造,刀身点缀龙凤,故名“龙凤刀”。传说这赫连勃勃穷兵黩武,残暴嗜杀,手持一把大夏龙凤刀结盟北凉,夺取长安。尔后赫连勃勃去世,此刀传给了其子赫连昌,及后北魏攻城,当时的皇帝赫连昌之弟赫连定,连同此刀一并为北魏拓跋焘所擒,大夏宝刀落入拓跋氏之手。经过千年的轮转,龙凤刀辗转于拓跋氏人之手,而大夏国王李元昊更是将此刀视为掌中瑰宝,几次攻宋,皆手持此刀。
“而且我观姨娘屋外被昆仑奴砍杀的两名丫鬟,绝非我府中之人,虽做了乔装,但我细观一人腰间竟然有宫中令牌!妹子,今天发生的事,定是有个来由。你老实跟我说,这张元为何会来搜府?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此事还要从数天前说起。
那日北笙正往天都王府的东南角走,那里有一处小院名曰“香玉阁”,是父亲的五姨太没藏氏的居所。从东京回来,北笙便一直惦记着要去探望没藏氏,她买了一些中原的小玩意安排好了,打算送给没藏氏。
没藏氏的“香玉阁”别院着实简陋,来去并无人通传,北笙亦习以为常,领着花奴自顾自地往里走。远远地,北笙赫然瞧见那一贯无人守护的没藏氏卧房外,竟然有两名丫鬟把守,这府中上上下下的丫鬟婆子,没有一个是北笙叫不出名字的,但是这两名丫鬟,北笙着实是陌生,单瞧着那脸面就很生疏。北笙心下疑惑,刚待上前问个明白,又转念一想,自己这数月来因了硕哥哥的事情,鲜少来此,没藏氏或者又被那三位姨娘陷害,一时不明不白被爹爹冤枉,禁了足,还找了人来把守,也未可知。还是不要贸贸然去询问为好。
但是这两个人委实可疑,北笙心下狐疑,不由得一猫腰,沿着墙根摸索到那卧房背后,待看个究竟。
北笙见卧房后方四下无人,便悄悄将那纸糊的窗纸用唾液润湿,戳了一处小孔,从小孔处向内张望,这一张望不打紧,将北笙吓得魂都要丢了!
那屋内不止没藏氏一人,赫然有一男子,二人皆身着单薄,那没藏氏只一件粉色肚兜裹身,露出白玉一般的肌肤,乌发披肩,说不出的娇艳妩媚。虽说北笙年幼,却也知了那男女之事,孔内瞧见这二人似是刚做了那难以企口的苟且之事,正处于甜蜜之中的状态。那男子先是背对着北笙,只见那后背是魁梧雄壮,肩宽体健,狼背蜂腰,北笙心内发毛,一阵“噗通噗通”,几乎乱了方寸。
她勉强将自己的心情放平,调整好凌乱的呼吸,再往那屋中看时,姨娘的背部已经将那人挡住,但见姨娘一个弯腰,“噗”地吹灭了屋内的烛灯。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天都王府的后院与野利大将军的姨娘私会?!北笙也终于明白屋子前面的两名丫鬟,根本就不是这府中之人,观其情状,似是身怀绝技,难不成是什么王公大臣看上了没藏氏?!
北笙不便久留,寻了那院子后的一处岔口,绕了一个圈子,从背地悄悄出了园子,还不忘清点了手里要送的礼物,确定并未有任何遗漏才松了一口气。
待回到自己的别院,看到灯奴的惨状,北笙更是肝胆俱裂,几乎要晕厥过去。心内便生出了复仇之心,如何将那张元一军,北笙自有想法。
她情知爹爹在府中,这男人也不便与这姨娘私会,而张元也不敢有所动作。便趁此机会着了战奴引张元上钩,在那“香玉阁”后院演了一出“凤求凰”的戏。
张元果然上钩。
料想这男人会惦记着没藏氏,短期内便会再将爹爹召回边疆,果不其然,折继闵再度侵扰。大王便着了爹爹前去驻守。虽说是重视野利将军,但是,也该是存有几分私心。
爹爹一走,男人自然会来那“香玉阁”小院与没藏氏见面;而国师张元也会伺机而动。就让他们打个照面,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不论是张元杀了那男人,还是那男人杀了张元,都是一桩好事。至于没藏氏,北笙一个闪念,留着她或许是我天都王府的家丑……
但是听哥哥一番言语,北笙吓得肝胆俱裂,这个私会姨娘的男人,很有可能是大王,试想想,这大夏国,谁还敢动他野利遇乞的女人,谁还能将吴昊吴迅以及昆仑奴毙命?
当下瞧着没藏氏屋内的情形,北笙也猜出一个大概,定是那吴昊、吴迅一干人等搜查房间,正遇大王在此与没藏氏幽会,大王恼恨这吴昊撞破自己好事,更是杀了自己左右侍从;而这吴昊没有料到在此屋中竟然能遇到大王,也是一时手足无措,那一干人等均等候发落——发落的后果与北笙猜想的别无二致。
想那李元昊是什么人,能留此一干人等的性命,给自己留下口实?
北笙苦笑,“哥哥,妹子若知那男人是大王,借我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的。”
“今日之事,所幸那张元不知杀人者是大王。但是他既将吴昊尸身带回,也难保不会查出真相。”
“哥哥所言极是,而且那没藏氏更是须得提防,妹子此计相当于是卖了姨娘,她意会过来定会怀恨在心。”北笙眉头紧锁。
“莫说是你,我天都王府中,谁人优待过姨娘?”南鸢点头道,“咱爹爹听了那三个姨娘的话,更是没给她一天的好脸色。还有那三位姨娘成天仗着爹爹宠爱,不知天高地厚,成天欺负没藏姨娘,所谓“兔子急了都要咬人”,这三位姨娘兴许哪天将这没藏氏惹急了,她借了这大王的手,把她们一一给剁了,也未可知。”
北笙苦笑道:“哥哥,我怕的是有朝一日,你我皆成牺牲品。就咱爹爹,也是前途艰险。现在是那大王强占人妻理亏,加之边疆战事吃紧,朝廷也是用人之际,大王暂时也不敢将爹爹如何。但如若某天,真是大王欲将那女人据为己有,就算是杀了咱爹爹,也是有可能的。想那春秋时期的楚文王,杀了息国国君,霸占了息夫人;还有当时的齐襄公,畸恋他自己的妹子齐姜,竟然将妹夫鲁桓公给杀了……想来这男人的占有欲,一旦超越了理性,便很难预料其后果。现在大王是需要爹爹,若是他日,飞鸟尽,良弓藏,我们野利家族就前途未卜了。”
“现在,能仰仗的就只有姑姑了。”
北笙不以为意,冷笑道:“姑姑算得什么?所谓的正宫娘娘也不值得几个钱。当年那卫慕氏,哪点比姑姑差了?哥哥想必你比我清楚,若非姑姑跟那大王吹了枕头风,干了跟那三位姨娘差不多的事儿,那卫慕一族也不至于落魄至此。那大王何尝顾及过一丝半点的夫妻恩爱,不但将那卫慕氏赶尽杀绝,竟是连他自己的亲娘都未放过。”
南鸢点头道,“说起来这皇家内眷的尔虞我诈,耍出的那些手段,竟是也不比这些姨娘高明,而那皇家做派却是比寻常人家要残忍百倍。若是某日,没藏氏得了势,我野利氏这些年也未善待过她,她也跟大王吹吹枕头风,到时候,就是没藏一族鼎盛,而我野利氏族变成了卫慕氏的下场罢了!”
“哥哥你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除之而后快如何?”南鸢脸上闪出一丝阴毒。
北笙摇摇头,“她要是在我天都王府中毙命,你觉得大王能善罢甘休?”
说到此,兄妹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扭头向没藏氏居住的客房望去,一灯如豆,影影绰绰,经过一番生关死劫,再看那灯似乎格外平静,但是这平静中又好似蕴藏无限凶险。
这野利兄妹与那大夏国师张元结下了梁子,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