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 39 章 徐莳树? 一……(1/2)
徐莳树?
一听这名字, 潘垚一下就想起了学校里的铃铛。
小娃娃嘛,那都是不爱读书的,潘垚也不例外。
她当下便缩了缩脖子, 庆幸现在是寒假时光, 快快乐乐的。
“认得呀。”
“送灶君上天禀事那天,他来咱们村走亲戚了, 我和燕妮姐姐,还有喵子姐几个, 我们还和莳树哥一道玩摸鱼摸虾了。”
“他当鬼!”潘垚想了想,又补充道, “莳树哥脾气挺好的。”
按他的说法, 他原先没有想玩的, 被她抓了, 叫他当鬼,他也答应了。
这一玩,还玩到了小伙伴们回家吃饭的时间点,半点没有不耐烦的模样。
“祭灶那天啊。”潘三金重复。
这时间, 这正好合了陈清水说的那一天,徐平和陈玉梨俩人上门借钱的日子。
啧, 这夫妻俩倒是不讲究, 赶着小年就上门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潘垚仰起头,问潘三金。
“还有, 爸爸,咱们为什么要去接他啊?”
潘三金想了想,将徐家的事情说了说。
“喏,现在香江徐家那边,他们没有再托人送钱送东西来, 徐平和玉梨妹子没有余粮,闹起了饥荒,向你水伯家借钱了。”
“这钱,你水伯家没借,不过,到底都是亲戚一场,血溶于水,徐莳树那小子有干活的心,他就想着能帮衬一点,就帮衬一点。”
潘三金叹了口气,“也别说你水伯小气,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别瞧你水伯这两年来运沙,好像是赚了不少,可也都是辛苦钱。”
“钱这东西,借出去容易,讨回来可不容易了。”
潘垚点头,“我晓得呢,师父也说过这话,叫做欠债如山,还债如流。”
一借就借出一大坨,像大山一样,讨回来的时候,七催八催的,才会像那流水一样,淅沥沥的,一点点的讨回。
老费劲儿了。
一些不着调的,还半点不念恩情,反倒是倒打一耙,说债主不念亲戚情谊,催债催得紧呢。
借来借去,都是成仇,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借,起码钱在自己兜里,省心又省事。
潘垚皱了皱鼻子,“莳树哥他爸,果然是个不靠谱的。”
“不过,”话锋一转,潘垚又好奇了,“他们家那亲戚,为什么要给莳树哥家里钱啊?”
“这我怎么不知道,都人家家里的事儿。”潘三金随口应道。
“不过,咱们这儿和香江外头不一样,在咱们看来,一个月百八十块的钱很多,也许在他们眼里,估计就跟养狗狗一样。”
潘垚点头,“还是得靠自己,莳树哥的爸爸妈妈都被养懒惰了。”
发动机突突突的响,船破开水面,一路朝白鹭湾方向驶去,冬风吹来,呼呼呼的,就像刀朝脸上割去一样。
潘三金连忙将围巾往潘垚脖子上围,只让她露出两只眼睛。
只见小姑娘眼睛水汪汪的,又大又亮,像山里的小鹿一样,让人瞧了就喜欢。
“好了,这些事儿,你听听后,心里有数就成,一会儿见到徐莳树,别当着人家的面提啊。”
“他这个年纪,正是最要脸的时候,知道没?”
“爸,我又不傻。”潘垚撅撅嘴,觉得自己被瞧轻了。
潘三金拍了拍潘垚的小脑袋,乐呵的笑了一声,也不戳破。
当初,是谁当着人家的面,说什么好朋友好中意你呀。
天知道,听老仙儿说起这事,正喝茶的自己都喷出口了,好悬才没有被呛死。
……
很快,船便到了白鹭湾,那儿,徐莳树正等在码头边。
听到船来的声音,他连忙从大石头上站了起来,神情有些局促,却也将腰板挺得板直。
“是莳树吧。”发动机的声音很大,潘三金扯着嗓门喊道。
“是我。”徐莳树连忙应道,“潘伯伯好。”
“快上来吧。”潘三金控制着船靠近码头,发动机没有停。
这东西娇气,启动还要费劲儿手摇,有时折腾半会儿,还不会启动。
就这么接个人的事儿,潘三金索性就不停了。
突突突的声音中,徐莳树跳到了船上,才转身,就见船舱里的潘垚。
小姑娘坐在杌凳上,全身包得圆滚滚的,穿一身的红,像一颗大灯笼。
这会儿,她只露出一双眼睛,瞧见自己,那眼睛微微眯起,眉眼弯弯。
“莳树哥,你好呀。”
潘垚招了招手,又指了指旁边的小杌凳,“外头冷,坐这儿吧。”
冷不丁的,瞧见熟人,徐莳树脸皮有些发红。
“没事,我在外头就好了。”
他没想到,清水舅舅帮忙找的活计,竟然是潘垚家里的,自己狼狈的模样,好像也被同一个学校的同学瞧在了眼里。
徐莳树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入了肺腑,清冽又醒神,他垂在裤腿边的手,悄悄的攥紧。
短短一段时日,他的生活发生了巨大变化。
原来,衣食无忧,家中父母和乐,恩爱两不疑,通通都是假象。
只是依靠着别人家的施舍,这才撑出来的体面。
一日断了钱,家里闹了饥荒,鸡毛蒜皮的事儿,爸妈也能吵得翻天,瞧着对方就像是大仇人,什么话难听,就说什么话刺激。
这段日子,他才明白了,书上写的,贫贱夫妻百事哀,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寒风阵阵吹进徐莳树心里,有些凉,有些酸涩。
他背对着船舱,腰背挺直,才短短几日,原先稚嫩的脸庞好像都有了棱角。
潘垚瞅了一眼,瞧出了他强撑出来的大方和不在意,犹豫了下,没有继续叫徐莳树。
潘三金笑得爽快,“哈哈,不进去也好,正好可以陪陪我。”
“我家盘盘那丫头娇气,才吹了两下风,就捂着脑袋喊脑瓜子疼。”
潘垚不满,她哪里有。
不过,潘三金随口聊了几句,徐莳树也放松了一些。
他听潘三金念叨自己当初年轻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那也是上山入江的捞钱,捞吃的。
山里的菌子,河里的鱼虾,瞅着什么东西,他都想着拿去换钱。
最值钱的一趟,是半夜和别人一起出船,捞了许多鱼苗,那鱼苗卖了一些钱。
潘垚坐在小杌凳上,托着腮,听得两眼亮晶晶,时不时的催一催潘三金。
“后来呢。”
潘三金吸了吸气,“爸以前的腰可小了,裤腰带勒一勒,比你妈妈的还要纤细。”
潘垚偷笑。
潘三金:“那都是饿的啊……不过,穷有什么,穷又不是一辈子的事,人有双手,就能干活,只要肯做,怎么地都饿不死自己。”
“你看,爸爸现在不就干出来了?”
“家里有房,米缸里有粮,兜里有钱票子,还有咱们盘盘,爸爸这苦日子哟,算是都熬过来了。”
潘三金乐乐呵呵,北风中微微眯起了眼睛,脸被寒风吹得发红,却也爽快明朗。
“爸爸最厉害了。”潘垚捧场,“师父也说了,运道就像咱们这儿的芦苇江,有涨也有落,不用着急的。”
你一言我一语中,徐莳树攥紧的手,不知不觉的放松了。
穷,好像也不是很丢脸的事。
……
九龙镇的码头大,潘三金先去了九龙镇的码头。
船儿靠了岸,发动机在码头处也停了。
潘垚帮着潘三金将铁链子拴在岸边凸起的木桩上,徐莳树也是懂事的,帮着递盆,潘三金从船舱里捞鱼的时候,他还帮忙舀了江水。
橡胶的大盆摆在码头边,里头一尾尾的大鱼,鱼儿鲜活,一个甩尾,撩动一阵的江水。
“哎,这鱼儿不错。”一个挎着篮子的老太太停了脚步。
生意上门,潘三金立刻吆喝了。
“老大姐眼光真不错,这鱼是今早江里刚抓的,还鲜活着呢。”
潘三金抓了一条起来,让老太太看那鱼儿的肥膘。
“看,这鱼儿肥吧!不拘是清炖还是油炸,都香!”
潘三金话都不打磕绊,“您看,您是要一条还是两条?”
“一条今儿吃,一条留着年三十时候再吃,今儿吃的那一条,我还能帮您杀了,省心又省事。”
杀鱼可不是简单的活,老太太一听这话,原先只是瞧瞧,这会儿还真动了来两条的心思。
“成,那就给我来两条吧,就按你说的做。”
“好嘞。”
生意开张,潘三金的声音都拔高了两分。
九龙镇码头颇大,来往的人也多,一些人就在这一处摆了摊子。
年关将近,这地方热闹,俨然是小市场模样。
瓜果糖饴,鲜猪鲜羊,灯笼对联剪纸……时不时有小摊贩吆喝的声音传来。
天儿虽然冷,摊主脸上都挂着乐呵的笑。
潘三金这一处的鱼又大又膘厚,陆陆续续的有人过来买鱼了。
毕竟,过年缺啥,都不能缺一尾的鱼。
年年有鱼,年年有余的好意头嘛。
潘垚还听老仙儿说过,前几年时候,大家伙儿吃了鱼,还得把鱼尾巴粘在墙上。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贴给别人瞧的。
臭显摆着,瞧,咱们富着嘞,今儿吃了一尾的鱼儿!
做生意就是这样,人多的时候,它生意就愈发的好,要是没人来,它还真就一个都不来。
这会儿,潘三金忙得不亦乐乎。
徐莳树也忙,潘三金杀鱼收钱,徐莳树看秤。
另一边,坐在小杌凳上的潘垚,她有些心不在焉了。
这会儿,她的心神早就被这热闹的市集吸引住了目光。
尤其是码头里头一处大榕树下,那儿,好些个小孩围在那儿。
孩子的中间围着一个四十来岁模样的汉子,各个咬着手指头,巴巴的瞅着这汉子,期待又安静。
汉子面前一个铁炉子,随着拉风箱吹动熊熊炉火,他越摇越快。
小娃娃们连忙捂住了耳朵,接着,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炉火炸了,小孩子们也欢呼又雀跃。
一股米的焦香,混着甜腻腻的滋味飘来,霸道又诱人。
潘三金也嗅到了,瞧着潘垚亮亮的眼睛,他哈哈一笑。
“去,一道耍去,记得别跟别人走了。”潘三金从光面的黑挎包里拿出两张五角钱,颇为豪气,“爸爸请客。”
“谢谢爸。”
潘垚收了钱,冲着潘三金一笑,也不多说话,一溜烟的就朝榕树下跑去,加入了小娃娃的队伍。
“砰!”又是一炉的炸炒米出锅。
“给,小姑娘,这是你的。”汉子乐呵呵的笑着。
瞧见潘垚生得好,他还多抓了一把炒米到黄纸中。
“谢谢伯伯。”
潘垚捧着黄纸袋,逛了灯笼摊,又逛了剪纸的摊子。
剪纸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头发有些乱,手指是干了农活的粗糙,可是,这都不妨碍她的灵活。
剪刀在她手中,就好像有了生命一样,随着她剪子的张合,还有另一只手不断的变幻位置,再摊开,一张红纸已经大变模样。
玉鼠追冬去,金牛送春来。
只见红纸上,一头大金牛牛角朝天,四蹄犇犇,脚踩金银元宝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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