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孽镜司(2/2)
“之后我再去潇潇家,发现竟然有陌生男子出入她的房间,心中疑窦更生,想着我们一家原来好好的,就是从我识得潇潇之后才被人盯上的,这天之后我去她那儿就去的就少了,但时常会潜伏在她家门口暗中观察,我想查清楚这个即将要与我成婚的女子,是不是有什么来头。”
“一日看到她家院中跪着几个男子,潇潇的哥哥正指使人鞭挞他们,打得是皮开肉绽,那几个男子伏地求饶,潇潇的哥哥却继续对他们又打又骂,还让他们还钱,我看不懂这是什么情况,她哥哥不是个家丁嘛?后来我终于忍不住了,跑去去问媒婆潇潇和她哥哥究竟是什么人,媒婆支支吾吾的,说一半藏一半,她说她也不知道,只知道潇潇是那个大户人家发卖出去的丫头,并不是承了恩去嫁人的,至于为什么发卖她就不清楚了,反正富贵人家恩恩怨怨,水深得很,媒婆说她也没兴趣弄明白,反正是给了她不少银子,让她帮潇潇找几个家世清白,身体健康的男子与她婚配。”
“我一听不对,质问她‘几个’是什么意思?媒婆不答,顾左右而言他,我知道从她这里是套不出什么话了,就反复打听潇潇原先是在谁家做丫鬟的,媒婆被我缠不过,这才说了,原来潇潇和她哥哥早先都是给彭阳郡一户姓李的人家当下人,那户人家的大老爷是个员外,娶了当地一个富商之女为妻,媒婆说完还给了我一吊钱,说自己这钱挣得不安心,得散一散才好.”
郭放抬眼撇见夜漓脸上厌烦的表情,连忙加快了他叙事的速度:“我想媒婆既不愿意说,那就只好我自己去查清楚了,于是我拿了这些钱做路费,去李员外府打探,结识了几个李府的小厮,一打听才知道半年前,李府确实有一个叫钱潇的丫头,因为偷了李员外夫人陪嫁首饰被赶出李府,与此同时,府中有一个家丁因为挪用府中财务放利钱,一并被赶了出去,听我描述的这个叫‘潇潇’的女子和她那个所谓的哥哥,与这两人很有些相似。他们还说这个钱潇背信忘义,她很小的时候被父母遗弃,差点饿死在街上,是李夫人将她捡回来救活的,如今却做出这样背主之事来,简直是良心被狗吃了。”
“小厮还说李夫人心善仁厚,到最后也没找到她的陪嫁,却也没叫钱潇赔,至于放利钱这种事,于员外府的声誉有碍,于是也没治二人的罪,只赶出去了事,这两人这会儿拿了钱,还不知上哪儿逍遥快活去了,我一听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就向李家告发了他们,李夫人果然仁厚,不但接待了我,还差人取了果子和茶点与我吃”
夜漓双手抱胸,听他絮絮叨叨这么久,耐心早就耗尽了,吼道:“说!重!点!”
“说完啦,”郭放委屈道:“
夜漓秀眉一挑:“是这样的吗?”她戳了戳案上的卷轴道:“引你来的勾牒上可写着,你三魂去了七魄,只留一丝精魂在凡间游荡,不肯来冥府报道,在外的朝生使者正好在那一带捉鬼,顺道就把你带回来的,你这么不想投胎转世,可是有什么执念未了?”
郭放眼珠子一溜,说道:“我只是想看看究竟是谁杀了我。”
夜漓冷口冷面:“恐怕这不是全部真相吧。”
“你的死完全是咎由自取,是你的贪婪所致”
郭放跪在原地,张口结舌,定洋洋地望向我。
夜漓站起来,背着手,自上而下俯视郭放:“这里是冥府孽境司,你以为你那点龌龊的心思还能藏得住?你要不要听听我讲的故事?”
“得知钱潇的来历之后,你并没有直接去找李夫人,而是联合几个小厮,计划打劫她,你算准了钱潇不想被人知道来历,而且她的钱来的确实并不干净,你料定她就算被打劫了,也不敢声张,是也不是?”
郭放低下了头,夜漓厉声道:“好一个本分的老实人,实则你贪得无厌,沾完色又想要财,天上平白掉下来一个貌美的老婆,你就巴巴儿接了,也不看看自己积了什么德,又是哪里来的福气,俗话说德不配位,必有灾祸,你胆小怕死,家人被跟踪都不敢报官,姐夫无辜被人殴打,想请你去作证,你怕得罪钱潇,坏了这桩‘好’姻缘,也是不肯答应,还说得这般好听,你背信弃义,打听到有利可图,就打算对钱潇下手,之前的恩爱缠绵也不顾了.”
“她的钱是偷来的,是不义之财,我这是我这是.”听夜漓历数他的罪状,郭放不敢言语,听到最后,他赶忙辩驳。
“你是什么?你真打劫了钱,是打算捐一座庙呢,还是修一个学堂?笑话!”夜漓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笑:“你生前无能,死后也是没什么用,没能在凡间逗留多久就被朝生使者抓了回来,怕还真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吧?”
“不妨由我来告诉你,李夫人嫁给李员外六年没有身孕,她家里虽是富商,但无官宦背景,日子一久,难免举步维艰,为保住她在李家的地位,于是就想出借腹生子这一招.”
郭放突然脸色煞白。
夜漓眯了眯眼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相信你已经能猜到了吧,没错,钱潇并不是偷了李夫人的东西,这是主仆二人串通好的,以此作借口将钱潇送出府去,又让媒婆找一些健康的成年男子与她结合你以为你联合了李府的小厮去打劫,其实李夫人早就听说有人来打探钱潇的底细,她怕事情暴露,于是早早地就买通小厮将你迷晕了扔到河里。”
“哦对了,钱潇确实怀孕了,”夜漓的脸上露出一个渗人的微笑:“你猜孩子是谁的?”
而郭放听完已经完全懵了,夜漓却懒得再抬眼看一下此人,只挥了挥手,让鬼差们将他带下去处置,她又翻开一卷判书,才看了几行就皱眉问道:“此人乃是寿终正寝的,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来?”
她举起卷轴念道:“秋鹿县秀才赵岩,幼时偷盗邻家羔羊,诬陷其弟,被邻家寻仇,幼弟被打成残废,其父母为报仇,纵火烧邻家鸡舍,自此两家交恶,世代争斗不断?”
为了集中注意,夜漓读得很大声,读完自己都觉得哭笑不得,叹口气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秀才又怎么样,再有文化都只是表象,里子是坏了的。”她想到刚刚郭放的事,又觉得好像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尘世间的好人坏人,似乎也没个规律可寻,她思索片刻,懒怠细想,扔了卷轴道:“送去八寒岭冻一冻再去转生吧,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夜漓执掌孽镜司的时日虽然不长,已然有些麻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见得多了,再荒唐也不觉得荒唐了,她伸了伸懒腰,只觉得这一日已经看够了丑恶和卑劣的天性。
这时,麟飞走进来,手上还抱着一大捧判书,躬身行了个礼道:“怀阴大人,这是今日的公文,请大人过目。”
衙案上早就堆满文书卷轴,麟飞想撂下都没处放。
夜漓则是两眼一抹黑,她已经快被埋在书堆里了,昨天送来的都还没看完呢!禁不住怒火中烧,气急败坏。
麟飞见情况不对,三言两语交代完毕,连忙退下,一刻也不敢多呆,生怕殃及池鱼。
他一走,夜漓的火气更无处发泄,便赌气一把将面前的公文推到地上,大喊大叫:“好你个洛梓弈,别想用这种方法把我困在这里,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理论!”
晏姬恰好路过,听到声响走进来,见衙内一片狼藉,心知夜漓又胡乱发脾气了,说道:“鬼王殿下去酆都山巡视了,你找他何事?”
夜漓挑眉道:“巡视?哼,那里有什么好巡视的,分明就是找在借口,故意避开我。”
晏姬俏脸一沉道:“说话越发没规矩了,酆都山周围近来邪灵异动,十分反常,驻守那儿的鬼差回报山周围的煞气忽然变得浓重起来,鬼王殿下担心神無旧部有一些漏网之鱼不安分,暗地里寻求着解开地狱之主的封印,妄图让他重新现世,这才亲自前去视察的。”
“神無?他不是已经被封印了好几千年了,还没死么?”夜漓没好气道。
晏姬没有搭理她孩子气的话,俯身捡起一卷判文递到她面前,耐心劝解道:“呐,这也是修行的一种,如今你身居要职,可不是捉一两个恶鬼怨灵就能了结了的。”
夜漓不接,晏姬举着文书的手就不放下。
“职责所在,你要逃避不成?”晏姬掷地有声地说。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夜漓终于忍不下去了,叹了一口气,接过晏姬手中的卷轴,打开看了一眼,只见这卷判书上只写了八个大字:“戕害同门,嫁祸师弟。”
“没了?”
晏姬凑过去看了一眼:“确实没了。”
“就这八个字?”夜漓咂嘴:“哇,现在朝生使者做事都这么随意的吗?”
晏姬道:“有时候字越少,罪越重。”
夜漓挥了挥那空荡荡的判文:“那也不可能没有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吧?查都不查清楚就往我这儿送。”
晏姬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灵生来扭曲,作恶什么的,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夜漓又低头仔细看了几眼卷轴,判文中记录着此人的来历,乃是仙门子弟,出身武陵源玄宗门下。
“玄宗?”她心生疑惑,那不是鹤青的师门吗?
夜漓担心此事与鹤青有关,当下即刻说:“将此人给本座带过来。”
鬼差立时绑来一个浑身裹着泥浆,几乎已面目全非的阴灵进来,看样子生前应是跌入泥潭中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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