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1/2)
裴晟这才知道司珩跟任煦早就报了案。他们俩准备良久, 就等着在秦蓁最得意的这一刻,撕碎她的面具,踩踏她的尊严, 摧毁她的所有。
裴晟的神情好像刚从一场现实又虚幻的梦境中清醒, 他一把扯住卓然的手腕:“合着你们都把我当傻子?”
卓然甩开他的手,抱着胳膊打量他这张桀骜的资本家的脸, “裴晟,你真忘了当初你极力邀请司珩回来的初衷?那年是你对他说, 国内咨询行业高速发展,可同行们似乎在巨额服务费中迷失了双眼,是谁口口声声想要复制顶尖咨询公司的运营模式?可又是谁自己先弄丢了自己的初心?”
“他就是为了一个女人, 何必为他找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裴晟被卓然泼凉水, 觉得自己特别丢面子。
卓然继续瞪他:“那任煦也为了女人?”
裴晟竟哑口无言。他了解任煦, 任煦何尝不是一个理智又有谋略的精英管理者。
卓然致命一击:“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只能当备胎了吧。”
裴晟被卓然这句话气懵了。他想起当年岁月, 他们俩也曾相爱,可后来,他怎么就成了她可有可无的附属品。如今他功成名就,她却再不像当年那般给他青眼。
看着卓然沉着冷静地应付着眼前的乱象,又看看那个似乎做了英雄, 比他年轻比他冲动也比他有魄力的司珩,裴晟难得的陷入了情绪的怪圈。
后来他不知道卓然给方靖安看了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秦蓁对方靖安交代了些什么, 总之, 方靖安没有追求司珩的责任。
他心中嗤笑, 司珩竟拿的是言情小说男主角的剧本。
这个下午, 赛宁的员工像是集体观摩了一场魔幻电影。电影中的女主角关绮, 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而意料之外的男主角,从此将不再神秘。
二十二楼的很多人都沉默了,他们有一些听说过“许艾”这个名字,翻出旧新闻,对比秦蓁的“证词”,发生数声唏嘘。也有的人为冷待关绮而感到自责,可他们心里依旧搞不懂,关绮到底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件难以想象也难以理解的事情。
郝佳哭了,看见视频里关绮被删一个巴掌的时候,她就开始哭。她领导暗示她动静太大了,她干脆跑走,一口气跑到二十九楼,想去抱一抱她这位饭搭子朋友。
舒宁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手上的客户正不停催她提交年终分析报告,终于,她被问烦了,有些失控地在语音电话里大声对对方喊“别催了”。
乔可可和Ada,一个感性,一个理性,她们互相看看对方,又看看关绮空空荡荡的工位,一个觉得感性好烦,另一个觉得理智无用。
她们在二十九楼的各个角落寻找关绮的身影,后来听安保大叔说,关绮下楼了,不知晓事情发展的大叔还皱着眉发出疑问:“关绮咋啦?跑那么快,跟有人追债似的。”
视频一出,关绮相当于在大众面前扒下最后一层皮。听说司珩打人后,她一边离开公司,一边给司珩打电话,司珩不接,她就打给卓然,卓然没空接,她无比慌乱。
赶路的时候,她的大脑出现错乱,霎时间像是回到六年前,她在警察局门口等了司珩七个小时的那个夜晚。
那晚的风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像刀子似的,一阵一阵吹着她发烫的眼睛,她觉得眼前的世界只剩下糟糕。她害怕看见他满身伤痕,更害怕他自此断送前程。
关绮赶到山岚年会现场,众人正在四散离去,有人认出她来了,低声窃窃私语,又对她生畏,给她让道。
她到处找司珩的影子,可怎么也找不到,终于,她看见秦蓁跟方靖安看上去完好无损地被警察带走,她放下一颗心来。
卓然忽然出现,她扶稳关绮气喘吁吁的身体,对她说:“Ryan动用各方关系查了一年多,秦蓁最后涉案金额高达1300万,以外,除了串标抬标,她还参与证券内幕交易,但方靖安涉案情节较轻,不足以量刑。裴晟让你背锅,放走秦蓁,是他自己有私心,Ryan当时不知情。Ryan本来的计划也是在今天出手。”
关绮沉默了许久。她也知道自己该相信他,可她始终学不会依赖他。她问卓然:“司珩在哪儿?”
“他走了,他说他谁也不想见。”
往后几天关绮都在医院里度过。她有意切断跟外界的联系,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在哪家医院。除夕前一天,新的检查结果出来,她脾脏基本恢复,医生准许她出院。
她赶在天黑前去了趟卓然家,给Peggy带了新年礼物,又把画满三颗星星的小纸条递给卓然,说:“我找不到他。”
卓然也找不到司珩。没人知道司珩去哪儿了。
这几天裴晟配合警方调查,时不时就在办公室里发火,他大骂司珩把烂摊子丢给他,可一问日常事务,司珩没有哪一件事情是没做完留了尾巴给他的。
卓然懒得理他,让乔可可她们也别轻易跟他打照面,终于他憋疯了,发消息给司珩,说司珩要是再不出现,他们俩这么多年的兄弟感情就完蛋。
就这样,司珩还是不肯露面。
“关绮,明天来家里吃年夜饭吧。”关绮走之前,卓然诚意邀请她。
关绮笑着摇摇头。
她下了楼,坐进自己的车里,外面下雪了,空气特别安静,整个世界都柔和下来,可也好孤寂。
除夕当天,关绮很早就醒了,她不敢运动,起来洗了个澡,挑了身衣服,打算出门采买食材。虽然今年又是一个人过年,但她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冷清,她打算做些好吃的,然后拍照发给爸爸跟惠子阿姨。
她穿着浴袍,正吹头发,门铃忽然响了。她走到猫眼前,看见一道黑色的影子,穿黑色大衣的男人低着头,如一道幻象。
关绮打开门,司珩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静静地看着她的脸。他没有往里走的意思,就那样站着,眼底蔓延着幽深又冷寂的微光。
“司珩。”关绮往前迎了一步,想把他拉进来。
司珩走进门里,从大衣口袋里拿出关绮托卓然给他的三颗星星。纸条放在柜子上,他站在原地打量关绮的家,不再往里走。
关绮总是不敢看他生气时的眼睛,尽管他现在眼睛里并没有太大波澜,但关绮觉得这比生她气还要让她难受。
她打破沉默:“坐会儿吧,想喝什么?”
“我来还东西。”他指那三颗星星,说完就转身。
“司珩,我们谈谈好吗?”关绮扯住他的衣袖,语气又轻又柔。
司珩没说话,也没动,侧面对着关绮。
“对不起……”关绮忽然上前,靠近他,从侧面抱住他,额头死死抵住他的手臂。
司珩拉下她的手,她又扑过去,紧紧搂住司珩的腰。
关绮的呼吸有些急,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但像抓住一颗救命稻草,把情绪都用在手臂抱紧他的力量上。
司珩不再挣脱,低下头,跟这双微红的带着若有若无的期待的眼睛对视。突然,他脖子被环住,他在关绮的眼眸里看见自己迷茫的眼睛。
关绮像小猫撒娇,半干的头发轻轻蹭他的颈窝,嘴唇划过他的衬衣领口,手指往下,拨弄他衬衫上的小猫纽扣。
司珩按住关绮的手,关绮轻轻啃咬修长的指节,抬起头,又吻他下巴。他躲开,脸却又被关绮柔软的双手覆盖。终于,视线失焦时,她送过来她的呼吸。
分手三年,没有对方的无数个夜晚里,压抑在心底的沙砾变成一颗爱恨交织的种子,他们谁也不知道这颗种子发芽生长后,会是恨倾覆爱,还是爱融化恨,会不会被命运赏赐开花结果,还是会长成一颗沙棘,成为刺痛对方的利器。
司珩已经分不清关绮的热情究竟是爱还是什么别的复杂东西。他只知道自他们重逢起,他从未在她的眼睛里看见过欣喜。
她每一次走进他的办公室,他心跳都有微妙的起伏,他都需要拿起面具。他觉得她一定不知道那种感觉有多煎熬,因为她看上去是那么的云淡风轻。
这三年,他知道她学会了养花,爱上了骑行,知道她买了什么车,知道她每个月哪一天去会看她的陈妈妈……她呢?想过他吗?打听过他吗?有头脑发热想要打电话给他的煎熬时刻吗?会不会也像他那样,无数次翻看他们从前的合照……
他觉得她通通都没有。
那天在卓然家,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他忽然失了神,觉得他们好像回到了从前,他还是那么喜欢她这张脸,喜欢她柔软的嘴唇和撒娇时的眼神。可她当时的脑子里只是在盘算方靖安的妻子是不是已经行动,她未曾留意半分他眷念的目光。
其实她说分手时不就已经戳穿真相了吗?她对自己的喜欢,从一开始就是有预谋的。是他依然冥顽不灵,无可救药。
她只身涉险时,不曾考虑半分他的感受。她总是特立独行,总是很有主张,她永远不明白看着她煎熬却被她推开时,他心里的那种无力有多么难耐。她太懂得他的痛点是什么了,他恨透了那种为她心疼,为她担惊受怕,为她失控的状态。
她也好像从来都不需要他的庇护,那如果他们在一起,他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这不是他理解的爱情,也不是他想要的爱情。
她从来没有跟他分担过她心里的苦,没有信任过他,依赖过他,他甚至觉得,她根本就没有爱过他。
他只是偏执地抓住她那点浅薄的喜欢不放,误以为自己触到了她的真心。
那她现在又在做什么呢?是诱他深陷的新花招吗?
司珩的情绪在溺水,他凶狠地回应关绮,跟这三年的痛苦较劲,跟她的真心较劲,跟总也抓不住的爱较劲。
衣不蔽体,但被他紧紧护着,只有唇舌跟牙齿在激烈交锋。他怕她在粗暴中破碎,他不忍她还没有修复的身体再添新伤,他来,也不是为了用星星交换一次没有爱的生理需求。
他忽然什么也不想要了。
关绮却只想用肢体来陈白自己的爱,她的身体一向比灵魂诚实,她的皮囊再多,但这幅躯壳是真实的。
他们曾共度无数次欢愉,她在拉斯维加斯的那个夜晚,在他惊叹这一切真美好之后,她紧紧抓住过这颗动荡但深爱他的真心。
司珩彻底放下了自我。他拥着关绮,在她索吻时安抚性地吻她唇角,在她缩成一团想要抓住快乐的时候,帮她撑住身体。
他沉默但真诚地扮演关绮想要他扮演的角色,熟练地像多年之前那样,在正餐开始之前,为她送上美味前菜。
关绮握紧他另一只手,跟他十指交握。她不是一味享乐不懂回报的人,从前他们一起看旖旎夜景,她都会在先登上山顶后,再拉他的手,让他与自己并肩。她以为眼下也会是这样。
久违的触感让关绮的精神得到极大满足,她缓了几秒钟后,想在司珩的怀里找一个舒服的栖息地。司珩却没给她这样的机会。
他走进她的浴室,她听见水流的声音,她慢慢走到门口,看见水流划过他的掌心,看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他已然出了戏。
司珩从浴室里走出来,看了眼关绮还未散尽情潮的眼睛。他愣了愣神,往门口走,像交代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关绮,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打架,也最后一次为你服务。我累了,想换个活法了。再见。”
关门声响起时,关绮心口一震。她回了神,一颗心从云端坠地,如大梦初醒。她好像不意外,可又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虚无了。
她回到客厅,陷进沙发里,一面说服自己这就是她的命运,一面又突然起身,追出门去。
她跑到楼下,司珩的车已经开出十几米远。她穿着单薄的衣衫,在寒风中感受到彻骨的冷,又在不知所措中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司珩赶到机场时,司南已经过了安检,正要登机。他们通电话,司南问他:“你留下来是一个人过年还是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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