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穿越者”的宫廷计(33)(1/2)
意料之中的,孩子没有保住。
但人救下来了。
除了可以近身伺候的宫女们,其余人全从内间退了出去。皇帝确定林芙的情况已经平稳下来陷入熟睡后,吩咐秋燕等人照顾好她,便也离开去处理其他的事。
首要的便是向御医详细询问林芙的身体状况如何。
御医们等候在会客厅内,被皇帝询问后立即看向在场中年纪最长的那位。
“……”
那位也是第一个入内进行救治的御医,可以说基本上大半的工作都是他做的,其他人也就辅助一下,或是提个建议。他们开完小会后,由他站出来面对皇上进行总结性发言也最合理。
头发胡子白了一大片的老御医见过的大场面不少,但像这次的架势他还真是没见过。
默默将压在舌下补气用的药丸咽下,老御医站出来,一五一十地详细讲解了一通,最后用普通人都能听懂的话做总结:“怡妃娘娘身体底子好,用臣给的方子用药疗养,月余便能补全亏损,只是……一次性服用了过多的红花一类的阴寒之物,日后,很难再有子嗣。就算再次有孕,也极易小产、早产,分娩时也有可能出现血崩这种危险情况。(1)”
皇帝听后沉思片刻,颔首道:“药材随意取用,要用却没有的,报上来朕派人去找。”
“给朕调养好怡妃的身体,一切以她的身体健康为先。”
老御医:“是,微臣遵旨。”
其次,便是把在安胎药里动手脚的人揪出来——
皇帝眉眼沉沉,黑眸中似有缓缓涌动的黑雾凝聚成狰狞的野兽模样。
——一个都不能放过。
有皇帝压阵,调查的进度推进的很快,这次取用的手段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为狠厉,只要有嫌疑便直接上刑具伺候,直到如实交代为止。
调查期间,还几次召集了宫人侍卫,当着众人的面对已确认经手过这件事的人施了酷刑,有车裂,有烹煮,有腰斩……吓得观刑者们连天的做噩梦,精神防线崩溃,继而又被拔出来不少隐匿了许久的、不同势力安插下的钉子。
那段时间,整个皇城里似乎处处都能闻见淡淡的血腥味,不知道是被风从哪里送来的。
气氛压抑,如同沉厚的黑云压顶,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妃子们虽然没被如此粗暴地对待,但一天天也不断地被问询着,如果没有被排除嫌疑,下一次被问询时间将会拉长,最惨的一位最长被问询了将近十三个时辰。
就在一间被锁上的屋子里,问询者和妃子相对而坐,妃子身旁站有一名宫女和一名太监,都是妃子自己的人,常年在近处伺候的,可以说是心腹。
那些奉命调查的人轮流坐到位置上来来回回地对妃子进行问话,在被问询期间,对面三人都不能离开这个房间,如有生理问题需要解决,便只能到屏风后解决。
倒也没有让妃子饿肚子,只是餐品比之往日简陋许多。身后站着的宫女和太监是没份的,连水都不允许他们喝。
有妃子受不住,说自己没参与过谋害怡妃对面的人不信,为了让他们相信自己的真诚,甚至把自己从小到大做的坏事记得的全给抖落了,还绞尽脑汁地回忆后宫里那些人有可能对怡妃动手,帮忙做分析,只求放她出去。
也有宫女太监渴得饿得狠了,实在无法再忍受那种钝刀子磨人的难受,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包括从别人那儿听来的小道消息,全交代了,有的还直接反手就把自己主子卖了。不一定和谋害怡妃有关,但也的确是那种见不得光的坏事。
只为了让对面的人相信,他们真的怂了,真的把知道的一切全招了,给口水喝给口饭吃吧!
但也有硬骨头。
红枝一直站了近十个时辰,滴水未进,粒米未沾,此刻还没倒下全凭咬牙撑着一口气。
淑妃偏头看了她一眼,最后不死心地问了句:“真的不能稍微通融一下?就给一碗粥,本宫给你十两黄金。”
对面的人神色不动,依旧板着一张面无表情、毫无特色的脸,恪守规章地回答:“不可。”
半点动心的苗头都没有。
淑妃胸膛重重起伏一瞬,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练出来的这些毫无世俗欲望的人,一个个的、简直就是只会听令行事的木偶傀儡!
又僵持了半个时辰后,红枝终于坚持不住,眼前一黑,顿时浑身都失了力气,一下子便跪到了地上,膝盖与坚硬的地面撞出沉闷的声响,跪了个结结实实。
这一下也将淑妃本就摇摆不定、晃动不安的心,彻底击碎了防御。
淑妃无意识地叹了口气,说:“行了,本宫说。”
“但是你们得先给她把椅子,还有水和吃的。”
雷霆手段下,总能找到突破口。顺着撕开,想要遮掩的一切便再也藏不住了。
—
皇后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被查个底朝天,但她还是想少了。不仅是这件事,许多其他的事,比如有关齐佳敏尔氏的消息传递途径,全都给掀开了。
就像是她知道事情败露后自己一定会被赐死,却没想到皇帝会给她选这么个死法。
因为好歹是皇后,所以刑罚处置是秘密进行的,对外将一律宣称为——废后于冷宫畏罪自缢。
那天除了行刑者、侍卫什么的,在一旁观刑的只有皇帝。
他眉眼极冷,似将要凝上霜雪。声音也冷得刺骨,毫不犹豫地下令:“动手,五张过后还活着,就揭下来给她个痛快。”
贴加官(2)听说过吗?
皇后曾听过。
这是酷刑的一种,主要工具便是浸了水的、极其柔韧的桑皮纸。
犯人被绑住手脚不能动弹后,由行刑者将浸湿了的桑皮纸贴到犯人的脸上。那纸会紧密地贴合在犯人面部,添加覆盖的层数越多,便越难以呼吸,一般贴到第五张桑皮纸时,人的承受能力就到了极限,慢慢地,不管再怎么用力喘息也吸纳不到任何空气,之后便会活活憋死。
是一种较长时间的、缓慢的、重复的折磨。
皇后光是看着那张慢慢靠近的桑皮纸,内心便已涌上莫大的恐惧,仿佛她此刻就已经濒临窒息、生不如死了。
皇后难以抑制地想要往后退,但她现在被束缚在一张行刑用的铁板床上,被栓得很死,根本没办法挪动分毫。
从桑皮纸上滴落的水珠已经点在了她的脸上,皇后惊惶地瞪大了眼,脑子根本没转,只是出于恐惧或是怨恨,脱口大声喊出了一句话:“皇帝!你真是疯了!!”
皇帝眉梢微动,“停。”
行刑者停下动作,恭敬地站到一旁。
皇帝没有动,只是居高临下地望着曾经的皇后,冷声道:“在做恶事前,不就该想好自己的下场么。”
皇后…不,清音。
齐佳敏尔?清音大口喘气,闻言讥讽地笑了。她道:“那你呢。你想好了吗?”
皇帝无动于衷,“行恶事得恶果,你们这些人皆是罪有应得。”
清音沉默一瞬,承认道:“是,我害林芙是做错了。我只是为了家族荣华能够更长久的延续,自己能继续接受荫蔽。”
“为一己之私残害他人,我是错了。你为此惩罚我,我无话可说。”
“但其他的呢?你是怎么对我、怎么对其他那些妃子的?你不要跟我说你全忘了!”
回想起往日历经的种种,再加上酷刑将至,清音只觉有烈火在心口处烧,发烫、泛疼,令她的面容都变得悲愤扭曲。
面对清音如此激动的反应,皇帝却只淡淡地:“哦?”
尾音微微扬起,仿佛是上翘的嘴角,在明目张胆地讽笑。
清音此刻本就脆弱的理智,瞬间便被这平淡的一字反问摧毁了。她愣了片刻,随即近乎歇斯底里地:“纳古朗日永禛!”
无形的紧锁着的门不知不觉地坍塌了,她终于发泄般地将埋藏在心中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我出身齐佳敏尔氏本家嫡系,从小到大,没人胆敢欺辱我。”
“那日额娘阿玛他们与我促膝长谈,出于各方面的考量,他们决定让我成为六皇子,也就是你的嫡福晋。我曾见过你几面,虽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但我承认,因着你的好皮相和逢人笑三分的温和,我当时对此并没有抗拒之心,还有些微的憧憬。虽然反对或许也没什么用,但我确实是亲口应下了。”
“但很快,你在成亲当晚揭下了自己的人皮,”清音一字一字地,犹如杜鹃啼血,“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对我而言,是怎样一个无心无情的鬼物。”
“你知道吗,”清音扯了扯嘴角,双眉上挑,“我当时还以为你有隐疾,在心里给你找各种借口。但很快我就清醒了。”
她完全没有顾及屋子里站着的其他人,吐字清晰:“毕竟再怎么想,就算你不/举,我也想不到怎么会有人,让别的人拿着工具给自己的妻子破/身,仿佛我不是个人,只是个没有灵魂的工具,而那种丧心病狂的安排也只为了在白帕上留下血迹,为了顺利完成成亲的全部流程。”
“皇帝,”她说到这里仿佛解脱了一般,甚至翘起嘴角露出丁点笑的模样,仿佛在玩笑般地:“我该感谢你找来的是女子吗?”
“她们是你的暗卫吧?”
“我现在又觉得还是从这件事里得了点好处。毕竟能够不和你合葬在一处了。”
“夫妻才合葬,我跟你,算哪门子夫妻?真葬下去,死后也不得安宁。”
这间行刑用的暗室本就安静,在清音最后一个字落下后,更是静得连呼吸声都写满了小心翼翼。
这、这可真是个惊天大秘密啊!
暗室里的属下奴才们绷紧了脸皮,避免做出任何失控的表情,但心里全都在爆/炸。
一个个疑问在他们心底飞速滑过:什么情况?这是真的吗?这是我能够听的吗?皇上真的…不举啊?那、那皇子公主们哪儿来的啊?啥子哦?不会吧?自己绿自己啊?不可能吧?那可是皇上啊!啥啊?他们知道了这种秘密不会被灭口吧?!……
接连不断、颠颠倒倒,混合了震惊与恐惧,让那些人越想越悔恨为什么自己不是个聋子!
但他们没想到,这个大秘密它还有后续。
清音缓了缓,接着道:“你知道吗,当你用那种…没有触碰的方式让我怀上你的孩子后,我真的,那段时间每天都想吐。说恶心也不太像,反正就是想吐。”
“直到我生下和熙,看着他那么小小一只,软软地靠在我的怀里,那种感觉才骤然消散。”
“我那时想着,这个世界千奇百怪的,你就是那样不同于常人的怪物,其他人在你眼中全是工具,只是用途不一样,所以也就无所谓了。人总不能和一只野兽讲道理,也本就不该和野兽有什么过于亲密的瓜葛。”
她哼笑一声,“但我最近才知道,你其实不是怪物,你知道该怎么对一个人好,你‘正常’极了。”
“你就是冷酷、傲慢,所以懒得做任何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也觉得只要自己不愿意,就算是世间普遍认同的伦理规则也不能将你框在里边。因为不喜欢,所以碰都不想碰,半点都不想委屈自己,就用财富权势做了交易。你给我们地位华服,而我们只需要听话、安分守己。”
“只有一个人是不同的。”
清音笑了起来:“皇帝,你怎么会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呢?”
她感觉荒谬又有些痛快地感慨道:“疯得这么厉害,你可真喜欢她啊。”
“她呢?”
“她喜欢你吗?”
清音仔仔细细地盯着,从皇帝顷刻间的神情变换里得到了答案。
她笑得更开怀了。
皇帝周身的气势愈沉,如同竖起身的毒蛇嘶声吐信。他道:“说完了?”
清音还在笑:“说够了。”
但她很快便笑不出来了。
只听皇帝对候在一旁、浑身僵直的行刑者说:“一直加,直到她死。”
行刑者为了不被灭口,打算好好表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应道:“是!”
笑容僵在脸上,恐惧重新将她笼罩。
“不要!滚!滚啊!!”
行刑者露出憨厚笑容,手上提着湿透了的桑皮纸,温和道:“别紧张,别紧张,奴才手很稳的。”
“不、唔、唔……”
皇帝不紧不慢地说:“不要试图用你对朕的怨恨,掩盖你对阿芙的残忍。”
“要她小产,要她这辈子都再生不出孩子,害她流了那么多血,昏迷了将近一天一夜。这就是你犯的错,你得认,也得加倍奉还。”
“况且,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既觉得是朕辱没了你的尊贵、践踏了你的尊严,又觉得这本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谈好的交易,朕付出该付出的,你也付出该付出的,谁也不欠谁。”
“因为人性贪婪、自私,你既不甘心、不满足,又无力改变。”
“谁都想做一本万利的买卖。”皇帝意味深长地:“自己做不到,便嫉恨他人能够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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