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黄鸡汤(是鸡汤用的是现杀的三黄...)(2/2)
楚沁听着他的话,却根本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她被他这些小动作搅得无地自容,没过脑子就道:“又不是我做的!你抱我干什么!”
裴砚:“……”
他复杂地盯了她半晌,慢吞吞发问:“那依你的意思呢?我去抱一下大厨?”
楚沁:“……”
她没话说了,傻眼望着他。他蓦然笑出来,得寸进尺地将她按进怀里,手移到她脑后,漫无目的地揉。
她的发间蕴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很好闻。近来入了秋,府里桂花初绽,桂花的香味变得常见起来,但桂花味甜津津的,闻得久了有时就觉得腻,她这点茉莉花的味道却恰到好处,他将脸埋进她发间深吸了一口,愈发觉得沁人心脾。
楚沁可没有他这样的闲情逸致,她已经全然傻在了他的怀里。
哪怕上辈子当了几十年的夫妻,他们之间也从未有过这样的举动。的确,他们也有孩子,可生孩子……那就只是生孩子而已呀!
他们会为了有孩子行周公之礼,但在她看来,那只是例行公事罢了。每每那样的时候,他们都只是在按部就班地完成“分内之事”,然后就各自老老实实睡觉。这样大清早“动手动脚”“搂搂抱抱”的事情,在他们之间从未有过。
所以楚沁一时间不仅很懵,还很不安。她想现下天都亮了,他总不能这个时候想做那种事吧?
“三、三郎……”她瑟缩着开口,嗓音紧张得发哑,“大、大白天的……你别胡来……咱们、咱们不能……不能白日宣淫的……”
裴砚扑哧一声笑了,他稍稍挪开了两分,目不转睛地与她对视:“你在想什么?”
楚沁红着脸瓮声:“天都亮了……不要动手动脚的!”
刚说完又觉他忽而凑近,他就像要故意气她似的,又在她眉心啜了一下。
楚沁这回连后脊都绷紧了。
他的手掌好整以暇地抚过她的脸颊:“抱抱你怎么了?你不喜欢?”
“我……”她张口,呼之欲出的话却在喉咙里卡住了。
好奇怪,她竟然说不出她不喜欢!
这古怪的念头让她更加阵脚大乱。
好在裴砚没再继续招惹她,他又笑了笑便翻身起了床。扬音一唤,这会儿正当值的清泉立即领着婢子们进了屋,侍奉他盥洗。
裴砚随口道:“一会儿拿银子去膳房,让他们再炖一盅昨夜的鸡汤,晌午时给娘子送来。”
“诺。”清泉低眉顺眼地应下。
裴砚扫了眼还在床上僵着的楚沁,又说:“换季了,一会儿开库房看看有什么好的料子,给娘子好好裁几身新衣裳。”
清泉又应了一声“诺”。
“屋里的陈设也该换一换。”裴砚环顾四周,“夏日里布置得清凉,你们换些适合秋天的东西来。大哥前几日让人送了一道绣红枫的屏风,在我书房,搬来给娘子用吧。”
“诺。”清泉边应声边禁不住地抬眼看他,心里揶揄地想:什么夏日布置得清凉所以入秋要换陈设是假,想给娘子多送东西才是真的吧?
送就送嘛,怎么还不好意思!
但这话清泉当然没说出来,她心领神会地等裴砚用完早膳离了正院,就带着两个小厮一起往书房去了。
书房的院子里,王宇正盯着下人洒扫,余光睃见人影下意识地一抬头,见是清泉,立刻含着笑迎上前去:“清泉姑娘!”
“哥哥安好。”清泉福了福身,回思着裴砚方才的吩咐,不疾不徐道,“咱们娘子房里的陈设是按着盛夏布置的,处处瞧着清爽。公子晨起时说这会儿入秋了,布置得换一换,又说书房里有一面大公子前几日送来的屏风,好似是绣枫叶的?说让搬过去给娘子用。”
那屏风刚送来不久,王宇听她一说就知道指的是哪一面,旋即一笑:“有!姑娘跟我进来吧,咱这就给娘子送过去。”
清泉应了声“好”,就与他一同进了屋。二人一并穿过书房的外屋,走进内室,王宇一指立在内室门内的四折屏风:“就是这面,搬吧。”
“……”清泉一看就傻了。
那屏风的底色是低调却大气的淡金色,质地细腻,薄薄的,正可将光线滤得温柔。上面的枫叶图乍看恢宏,细看工艺又很精巧,瞧着像是先请名家绘制了图样,再着手艺上乘的绣娘绣出来的。
清泉看了半天,迟疑道:“这是缂丝吧?”
“是。”王宇点头,清泉变得有些犹豫:“这给娘子搬过去……合适么?”
王宇嗨了一声:“一面屏风而已,公子让搬就搬呗。再说,大公子送来也是为了方便他用的,如今公子白日里在学塾、晚上回来就去正院,在书房待得少了,倒不如摆到正院去来得实在。”
“这倒也是……”清泉思索着点了点头。
这样的到东西,要么就珍藏起来,要么就好好用,摆在无人问津的地方闲置才是暴殄天物。
她于是招呼随来的那两个小厮上了前,王宇也搭了把手,一并将这屏风抬去了正院。清泉眼见他们抬得吃力才发觉这屏风竟然还挺沉,再仔细一瞧——缂丝当然是没什么分量,可那屏风的边框好像是金丝楠木的。
奢侈,太奢侈了!
清泉看得心里都颤,心说国公府果然还是大户人家。哪怕三公子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一送就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连身边的王宇都是一副对此并不当回事的模样。
这屏风搬进卧房的时候,楚沁正用膳。昨晚没值夜的清秋这会儿也回来当值了,见清泉进屋,她正要催清泉赶紧去睡一睡,可视线扫过那屏风就卡了壳。
就连吃着粥的楚沁望过去的瞬间也僵了僵:“三郎说的是这个屏风?没弄错?”
“没错啊。”王宇老实道,“前几天大公子送来的、绣枫叶图的,就这一面,错不了。”
是不是太穷奢极欲了啊……
楚沁心里直打颤。
她确是已在国公府里过到第二辈子了,可上辈子她连口腹之欲都在无限克制,其他的各方各面自然更要厉行节俭,那才像个贤妻的样子。
一个摆在门前遮一遮内室的屏风而已,竟要用金丝楠木与缂丝来做,她想都没想过。她素日所用的屏风都是最普通的那一种,白绢或者白绸绣些花,搭上红木框一镶也就成了。
楚沁讷讷地吃进去一口粥,僵硬地往下吞,差点没给自己烫死。
于是王宇一走她就矜持不下去了,一路小跑着凑到屏风前,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半天。
比她更没见过世面的清秋和清泉脸上同样惊异比喜色更甚,主仆三人一起沉默了须臾,清秋小心地出主意:“要不……要不摆到西屋去?”
裴砚晚上都在西屋读书,东西搁到西屋,便当还是他在用。
楚沁下意识地就想点头答应。若是在上一世,她必然已经答应了。
可这回她踌躇了一瞬,目光凝视着面前屏风上堪称惊艳的工艺,长长地舒了口气,继而坦然道:“可是我喜欢。”
她喜欢,她很喜欢。
清秋有些诧异地望了她一眼,哑哑改口:“那就……就留着?就放这儿?”
楚沁点点头:“嗯,就搁着吧。”
三两句话间,她恍恍惚惚地想起了许多旧事。定国公府到底门楣显赫,这样贵重的东西她上辈子就算厉行节俭不大爱用也见过不少,库里也放着不少。
其中更有那么几件,是裴砚送她的。那些东西无一例外都出现在他们成婚不久的时候,那时他摸不清她的喜好,只五花八门地寻来了一些,有崭新的西洋钟表、有五彩斑斓的琉璃瓶子,还有许多古董字画、玉器金器。
她那时也是喜欢这些东西的,只是为了显得温良贤淑,每每看到那些东西她都淡淡的,端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说自己不喜这些奢靡之物。
这样一来二去,他自然就相信她不喜欢了。再送东西时他就开始投其所好,转而挑选些既实用又不出挑的给她,她也会露出一副欢欢喜喜的样子欣然接受。
这样的日子三天五天能过,三年五年也能忍。到了十年二十年,就会真的成为一种习惯,也同时酿成一种无处诉说的压抑,让她不想则罢,一想就难免激起一缕后悔,觉得自己的生活不该是那个样子。
如今,她不想再尝一遍那份压抑了。她只想告诉自己喜欢就收着,她又不是配不上。
再说,若换做是她好好备了一份礼送出去,她想看见的一定是人家心生喜欢,而不是拒绝。
将心比心地想想,裴砚应该也一样吧。
楚沁心下安抚着自己,说服自己顺水推舟地将这屏风留了下来,残存的一丁点不安就用“还礼”来遮掩好了。
可她也没有真的去备什么正经的“还礼”,因为那样的礼尚往来显得太客气了,而裴砚明明白白地说过,夫妻之间不要那么客气。
那怎么办好呢?
楚沁心不在焉地琢磨了一上午,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竟然还是从吃上入手。
完了,一定是她这辈子太馋、太爱吃,慢慢把自己给养废了。
楚沁愁从心中来,悲向胆边生,再想下去居然还把自己给想饿了,终是戚戚地唤来清秋,告诉她说:“你下午去一趟膳房,跟他们说,晚上不必给我们备膳了。让他们弄个烤炉来,再备些方便烤的肉和菜,汤和凉菜倒可以看着来点,我和三郎解解馋。”
清秋看着她没吭声,心说这事儿您真是大可不必拉着三郎,自己想解馋就直说嘛!
楚沁一看她这脸色就懂了,咝地吸了口凉气,杏眼瞪圆:“我可不是为了自己。你看三郎送来的那屏风那么贵重,我总也得意思意思,是不是?”
“奴婢又没说什么。”清秋小声,转而嬉笑一声,赶紧跑了。
楚沁绷不住地也笑了两声,心里低低地呸了一口,心情却无比愉快。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放松了的关系,她觉得好像连清秋清泉都比上辈子活泼了不少。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们三个都暮气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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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从楚沁房里溜出来后就拿了碎银去膳房,她到膳房时时辰还早,章师傅正在屋檐下歇着没事干,正有工夫听她好好说说楚沁的要求。
清秋仔仔细细说完就要递钱,章师傅伸手就把她的手一挡:“不行,今儿这个不能收。”
清秋一愣:“怎么呢?”
章师傅乐呵呵的:“事我保准办好,但这钱我收了可遭雷劈。”
说完他就起身进了厨房准备剁肉,清秋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就跟个小尾巴似的往里跟。
章师傅一瞧这小丫头跟进来,笑得更厉害了,顺手拿起放在灶台上的一碟子关东糖给她吃,边吃边道:“丫头,你自己是不是不做饭啊?这做饭煎炸烹炒可复杂着呢,所以我们这一天到晚都忙得停不下来。楚娘子如今要的这点东西——切肉切菜,最多再腌上就完事了,这是让我偷懒呢,我还收钱?我要不要脸啊?”
章师傅边说边扭头看她,“老实人”三个字打在憨实的眉眼间。
清秋一听这话好像也有道理,就不跟他争了,和和气气地福了福:“那谢谢您,等到了时候我来取来?”
章师傅点了下头:“忙你的去吧。”
清秋又道了声谢,就退出膳房,回去复命。章师傅倒也没客气到要专门去送她,见她走了就自顾忙了起来,琢磨怎么给睦园备东西。
这其中烤炉是最简单的,府里的贵人们虽平日不这么吃,但每年总要出去围猎几回,围猎时就会在外头烤东西吃,炉子都有现成的,洗干净放好炭送过去就行了。
菜也不难,适合烤着吃的菜就那么些。章师傅琢磨着香菇、玉米、韭菜、土豆片各来一碟子,再弄个长茄子从正当中剖开,刷上油,再配上事先加了盐和小米辣翻炒过的蒜蓉,回头放在铁板上烤。
此外再弄几个清爽解腻的凉菜便可。
最难的自然是肉了,烤肉这东西好不好吃一方面看本身的肉质好坏,另一方面就是看调味。章师傅左看右看,先挑了块肥瘦均匀的猪五花,切了一盘子薄片,什么都不放。又弄了一盘稍厚实些的梅肉,制了甜咸口的酱料腌制。
然后他又用同样的甜咸料腌了一份牛肉,取的是牛胸肋骨的部位,既嫩又弹的那种。只不过牛肉不似猪肉那么好入味,他在肉上纵横交错地划了数刀才腌。
接着盐渍的瘦猪肉、鸡腿肉也各腌上一碟,上好的三月滩羊的羊肉用油纸吸净了血水就可以直接烤,边烤边洒盐和辣椒孜然就挺香。烤虾烤鱼当然也要都备一份,吃烧烤嘛,就是要花样多才热闹,抠抠索索就没意思了。
就这样,一堆东西在下午三点半时就送进了睦园。彼时楚沁正估摸着裴砚应该下学了就听到声音,还觉得他来得早了些,一回头就见七八个小厮一起吭哧吭哧抬着东西往里搬。其中只有走在最前的两个是搬炉子的,后头的一人拎着两个食盒,每个食盒里都盛着菜和肉。
章师傅素来是个会办事的人,能差出来替他办差的干活都麻利。走进正院,他们不必楚沁多费口舌就自顾忙了起来,知道这东西不可能在屋里烤,路子就直接支在院中。一只只盛着烤肉的食盒姑且放去廊下,不忘在上面堆满了冰。
一切初步安置妥当,才有个十三四的小厮进屋回话,小厮笑吟吟地朝楚沁拱手:“楚娘子安好,奴是膳房章师傅的儿子,娘子唤奴小章便是。一会儿奴留在这里帮娘子烤肉,娘子若需要什么就开口吩咐。”
楚沁颔首,道了声:“辛苦你了。”
“那奴先去生火!”小章再度拱手,就退出了卧房,楚沁扭头看过去,透过窗纸看到他几步走到炉子前点炭生火,一瞧那架势就是老手。
四点出头,裴砚走到了睦园门口。裴烽从学塾回景园,睦园也算是必经之路,兄弟两个就经常结伴而行。到了院门口刚要道别,裴烽冷不防地看到一缕细烟从院子里飘了起来。
这会儿天色还亮,细烟漫向蓝天瞧着也不太显眼。裴烽于是仔细瞧了瞧,确定自己没看错,不由一把抓住裴砚:“三弟,你院里好像走水了?”
“啊?”裴砚暗惊,先睇了眼兄长,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很快也注意到那缕烟。
他隐约瞧出那个位置大约是正院,心弦顿时绷紧,继而凝神细想,才又放松几分,裴烽同时也回过味儿:“这烟倒不重,也不黑,更不见有人出来喊叫。或许不是走水,是院子里在烧什么东西?”
裴砚也是这么想的,可心里终是不安:“我进去看看。”他说罢就疾步往里走,裴烽点头:“快去吧。”
两兄弟就此分开了,裴砚一路没敢停,只消片刻就入了后宅。行至正院门口定睛一看,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院子里红墙绿瓦,两侧的银杏正叶子金黄。楚沁悠闲地坐在廊下,是直接坐在那朱红廊柱间的石阶上,正一副托着腮笑吟吟的模样。
裴砚的心弦莫名地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时甚至有些恍惚。这一愣神的工夫,楚沁便注意到了他:“三郎回来啦?”
她一派轻松地站起身,信手掸了掸衣裙就向他迎过来。他犹自怔忪了一瞬,迟钝地想起自己是为着那缕袅袅升起的烟雾才急赶过来的,视线便循着那烟雾的源头望去,落在烤炉上。
“在烤什么?”他困惑询问。
“刚声上炭,还没开始烤呢。”楚沁眨了眨眼,衔着笑问,“咱们晚上吃烤肉,好不好?我托膳房备了好多样,但不知三郎爱不爱吃。”
好端端的,吃什么烤肉啊?
——裴砚觉得自己是这么想的。
却张口就是:“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