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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糖苹果(裴砚正嚼着那口苹果外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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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他的确不该瞒他妻子。”裴砚想着她说的道理,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句话落在楚沁耳中却变得有些模糊。她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久久回不过神,直至某一刹间忽而打了个激灵,她猛然在想:他现下会不会已经有外室了?

这个念头令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他。她想,这一世她也是不介意他有外室的,可她希望他老老实实地告诉她。

可这话又不好问。倘使她问了,他不承认倒没什么,可若他此时根本尚未与那外室相识,这话问出来便奇怪了。

楚沁沉吟良久,无声地吸了口气:“三郎。”

她又斟酌了一下,才道:“你若有这种事,直言告诉我,好么?”

“就是……就是你若有了外室,就直接告诉我。”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真诚道,“我不会容不下她的,不论她是什么身份。只要你喜欢,就大大方方接进府来,别瞒着我。”

裴砚眉宇皱起,回视着她,心底冒出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无名火。

这样的情绪上次出现,是她开诚布公地“撮合”他和安氏的时候。他觉得她在把他往外推,独自生了一晚上的闷气。

现下又是这般,他好生缓了一缓,告诉自己:她不是那个意思。

他听得出,她只是不想他有事瞒着她。

裴砚平复心神,漠然摇头:“我不会的。”

楚沁当他说的是不会瞒她,心弦一松,却听他又道:“我不会有外室的,你放心。”

她不由一愣,裴砚不欲再多说别的,侧首看向窗外,深藏心底的晦暗禁不住地往上涌。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胡大娘子为什么讨厌他。其实胡大娘子虽有治理内宅的手腕,原本却并不是个会刻意刻薄庶出子女的人,他的几个庶出的弟弟妹妹都过得不错,唯有他是个例外。

因为他的生母本是胡大娘子的陪嫁侍婢。一边陪伴着胡大娘子,一边却与定国公暗通款曲。他听说胡大娘子当年知晓后,虽是生气却也退让了一步,只将人赶了出去,没做别的。

但不知他的母亲用了什么办法,离了国公府后,竟与父亲还有往来。父亲便在外面瞒着胡大娘子置了一处宅子,他的母亲也就成了定国公的外室,再后来,母亲有孕了。

他儿时听乳母说,母亲生他生得不易,苦苦熬了两天一夜才生下他,自己却油尽灯枯,撒手人寰。

如若母亲尚在人世,他大概会以外室子的身份长大。但母亲离世后,父亲没了办法,只得将他接进了国公府,先央着祖母点了头,又对胡大娘子软硬兼施,硬生生让胡大娘子忍着恶心承认他母亲早就是定国公府的妾室,给了他庶子的身份。

所以他自知从降生的那一刻起,自己便是有罪的。所以十七年来,胡大娘子的冷待他都忍着,阖府上下给他的白眼他也都受着。

他无时不刻不想脱离这光芒耀眼的国公府,但对胡大娘子,他心里的怨恨却并不多,因为他太知道自己的存在让胡大娘子添了多少的堵;可他也并没有办法去记恨生母,因为他这国公府庶子的身份,可以说是生母用命换来的。

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满心的怨与恨都无处宣泄。直到十三四岁的时候,他在某一日里忽而惊悟,这些事原是该怪父亲。

他的生母虽然手段卑劣,可因出身不高,想谋得一个好出路似乎也没有别的法子了;胡大娘子虽然待他刻薄,但心底的那份恨也是人之常情。

唯独他的父亲,明明身居高位可以洁身自好,却贪恋了美色。那份被根植在两个女人之间的矛盾本是因他而起,可他却恰到好处地遁去了身形,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妻妾之争。

这事不能深想,一旦深想,父亲就会变得不堪。于是裴砚后来就不太探究这件事的是非了,只是暗暗觉得,男人三妻四妾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他绝不会有外室,不会让另一个女人陷入生母昔日的境地,再生下一个如他一样惹人厌恶的孩子。就连府里的妾室他也不想碰,他想只消他能洁身自好,那些“妻妾之争”也就不会出现了。

除此之外,他心底那股渴望也愈发强烈。他渴望着自己成家,然后好好和妻子过日子,让她安稳、舒心。

他明里暗里都想证明,自己与父亲不一样。

楚沁并不知他的这些心事,见他沉默,只道是自己突然提起外室的事有些扫兴。她于是安静了一会儿,见揭开车窗的帘子看外面的街景。俄而忽地眼前一亮,楚沁忙开口:“停一下。”

王宇赶紧勒住马,裴砚正自一怔,就见楚沁揭开帘子下了车。

他迟疑了一瞬,没有跟着她去,不多时她又折回来,两手各多了几个颜色缤纷串串。

裴砚看得好笑:“热天也吃冰糖葫芦?”

她买的正是冰糖葫芦,只不过不是平日常见的一串七八颗的那种。这冰糖葫芦做得短短小小的,每串只有两颗果子。又因着季节还没有山楂,卖家便用了苹果块、桃子块一类的东西,只是和做山楂一样了裹糖浆。

大约是觉得做得够小,多买几个口味也吃得完,楚沁就选了四支买回来。听裴砚这样说,她一笑:“谁说只能冬天吃?不过是过年看着红彤彤的山楂应景罢了。”说罢就将那串苹果块的将他一递,“尝尝?”

裴砚依言接过,她边看他吃边抿了抿唇,轻声道:“外室的事我只是被那戏文勾得想了想,顺口一提,没别的意思,你别嫌我扫兴,好不好?”

裴砚正嚼着那口苹果,外头裹着的糖壳在口中碎开,甜香满溢。冷不防地听到这话,他怔忪一瞬,而后蓦地笑了。

他笑得扑哧一声,心下腹诽楚沁实在。楚沁本想有话直说以免后患,被他这声笑一搅反倒愣了:“笑什么?”

“娘子,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裴砚倚向车壁,似笑非笑地睇着她,“你这叫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说完,他又咬了口冰糖苹果。

楚沁哑然:“我怎么就打你巴掌了?!”

裴砚侧了侧身,以手支颐:“不是刚提点完我?啧,转脸又拿糖葫芦哄我。”

楚沁滞住,想说自己并无提点的意思,他却又道:“放心,你夫君我别的不敢说,却不会当个浑人,不会让妻子难堪。我若敢做那种混账事,你就只管闹出去,让满京城都唾骂我,我保准一个字都不争辩。”

“我可没想过这些……”楚沁低头呢喃,裴砚打量着她,心情突然就好了。

一个屋檐下过日子,就算是至亲也总会有吵架的时候,说话一不小心惹对方不快更是在所难免。

这些都不打紧,要紧的是她察觉他不快,就跑去买了糖葫芦哄他。虽然这个哄人的方式……就跟哄小孩似的,让他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可总归让他觉得她还是在意他的。

被人在意——他这十几年求而不得的,无非就是这个。

两块冰糖苹果很块就被裴砚吃完了。楚沁吃东西更斯文些,小口小口地咬着手里的冰糖桃子。

一张脸突然凑近,楚沁下意识地一躲,抬眸就见裴砚的面孔近在咫尺,眼帘低垂着,只看着她手里的桃子串:“我咬一口。”

“……”楚沁也睇了眼桃子串。桃子串上两块桃,刚好被她吃完一块,她就将竹签一递,“喏。”

“没有……”楚沁矢口否认,接着忙将竹签横着执起来,方便他咬。

裴砚咬得也很斯文,不大的一块桃只被他咬去三分之一,倒是连带着扯走了一半的冰糖壳壳。

楚沁望着他咬过的地方滞了半天,才平复心神继续吃。

她不嫌弃他,她自然不嫌弃他。当了一辈子夫妻,两个人再不亲近也有相互吃东西的时候,有时候她喝了一半的茶放在桌上,他进屋随手就会端来喝;有时她吃到一半的点心,他也会接去吃一口。

只是这样凑过来就着她的手咬东西的事没有过。所以就与摸刘海一类的举动一样,虽然事小却让她很不适应,激得心里一下子乱糟糟的。

她于是手足无措地又递了一串杨梅的给他,杨梅串是两颗完整的在一起,裴砚安然吃完第一个,就把第二个送到她嘴边:“好吃,给你。”

楚沁双颊陡然发热,渐渐泛起一片红来。裴砚眼看那抹红晕从面颊一直蔓延到耳根,摒笑等着,她终于慢吞吞地启唇,衔住了那颗杨梅,继而樱粉的薄唇也抿住。

她将杨梅往竹签尖子那端滑,他悠着劲儿将签子一抽,杨梅就脱下来了。圆圆一颗杨梅近乎一寸大小,又被糖壳添了一层厚度,她吃得鼓鼓囊囊的,半边腮帮子都撑起来。

裴砚明知她可能会不高兴,但实在是没忍住,手指轻敲在她腮帮子上。

她一下就瞪起眼睛,裴砚悻笑着缩了手,目光闪避。

楚沁赶紧嚼了几下,将杨梅嚼碎,好让腮帮子扁回去。裴砚自顾看着窗子,回想她方才嘴巴鼓囊囊的模样又憋不住地笑,她猜到他在笑什么,气得直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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