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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河神再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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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矮个头的女郎霎时间消失在水面之下,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有几个会游泳的人蹬掉鞋,用狼狈的蛙泳姿势朝门的方向游去。可他们没划拉两下水,后背就撞到了天花板上的吊灯。

人体的重量比水略轻,全身放松时,会自然地漂浮在水面上。在不断上涨的水中,人也会跟着不断向上漂,就像是被浮力“顶”起来一样。一旦水位高过大门,人就很难再潜入水中逃出去了!

为什么水位上升如此之快?以这艘游船的体量,即使底舱漏水,恐怕也要过好几个小时才会完全沉没。现在水流进入船舱的速度完全不合理,简直就像有人故意将河水往船舱里灌一样!

君修言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水中。

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逃生要紧!

他憋着气,朝大门方向游去。他身旁还有一名红衣女郎,也跟着往那个方向游。她的长裙在水中乱舞,仿佛一条艳丽的金鱼尾巴。美则美矣,却总是拖累她的行动。

忽然,裙摆挂在了吊灯上。女郎急了,口鼻冒出一连串的气泡。她躬起身体想扯下裙摆,但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君修言暗骂一句,游向女郎,替她把裙摆解了下来。女郎感激地望了他一眼,游向大门。

肺里的氧气即将耗尽。君修言朝上浮去,想露头先换口气。然而直到他的脑袋碰到天花板,他也没吸到半口气。

大厅已经完全淹没在水下了。

君修言急了,立刻朝大门扑腾。但四肢的力量却越来越弱,像是灌了铅。肺快要爆炸了,他拼命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张嘴呼吸,但身体的本能却在抵抗他的意志……

冰冷的水流涌入口鼻,占据了大脑。

君修言的一生就到此结束了吗?他悲伤地想。

他大学都还没读完,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他还没来得及孝顺爷爷,还没成为爷爷所期待的独当一面的玄门子弟。他还没揭露乐祈年的真面目……可恶,他们说不定会在他的葬礼上哭哭啼啼,乐祈年,文森佐,飘飘渺渺……

就在意识即将离君修言远去的时候,他的身体忽然被一股水流所裹挟,飞快地漂向大门。

他轻松地穿过大门,又漂出船舱,一直浮向水面。

四周还有许多像他一样被水流“送出来”的人。他们中有红衣的女郎,也有黑衣的客人,甚至还有五大三粗的保镖……他们或是旱鸭子,或是没能来得及游出大厅,此刻都已经因缺氧而昏迷,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一样瘫软。

但水流温柔得如同母亲的手,将他们护在其中。当他们终于浮出水面,青河上的浪涛又推着他们的身体,将他们推到了河堤上。

君修言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景象。

这绝非自然的力量。分明有人在操纵水流!

他好像在那浪花之中,看到了一个隐约的影子……

***

“董事长,现在河边很危险!快回来!哎哟,您慢点儿啊!”

女秘书一边喊叫一边追上满头霜雪的老妇人。她明明已经年过八旬,还拄着拐杖,此刻的速度却比年纪轻轻的女秘书更快,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青春时代。

方才,女秘书正陪着她的上司虞心棠董事长,同东海建设的一位经理边共进晚餐边商量合作计划。

他们商讨的话题,正是如何开发河神庙所在的那片土地。

女秘书一直觉得奇怪,董事长为何对那块土地情有独钟呢?要说建设商业中心,河神庙的位置的确不错,但比它更合适的位置也不是没有。硬是买下那块地,还会跟河神庙的工作人员和当地信众起冲突,简直得不偿失。

但虞心棠铁了心就是要那块地方,以至于女秘书曾怀疑过那地方风水是不是特别好,所以董事长才宁可花更高的价钱、费更多的功夫也要得到它。

虞心棠正和东海建设的经理聊得投机,蓦地脸色大变。她霍然起身,碰翻了桌上的碗碟,惊骇地望向窗外。

“你们有没有听见?”她出神地问。

女秘书和经理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您是指……刚刚经理他说的计划吗?”女秘书试探问。

“不是!是歌声!”虞心棠颤抖起来,“祂回来了!”

丢下这句话,老妇人抓起自己的拐杖,三步并做两步跑出酒店包厢。

女秘书在她身边工作快十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董事长如此慌张失态的模样。

她向东海建设经理道歉,匆匆追上虞心棠。

“董事长,您要去哪儿?”

“青河!”老妇人说。

两个人在酒店门口打了车,直奔青河码头。出租车上的广播正在播报一起失踪案件,好像是什么真人秀节目组的选手在直播时莫名其妙消失了,警方正通报全镇,希望居民提供线索。

出租车到达河堤之上,虞心棠径直下了车。女秘书慌慌张张扫码付款,追上老妇人。

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

青河上波涛汹涌,一道又一道巨浪冲向河堤,拍碎在石头上,白色的浪花化作无数泡沫,隆隆巨响如同滚雷,穿云裂石,响彻云霄,震的人耳膜都在发痛。

女秘书是内陆人,从前只见过小溪小池塘。江河上的大风大浪,她还是头一遭目睹,顿时有些吓懵了。

直到这时她才真正理解中学课本上苏轼的那首诗: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董事长,我们还是回、回去吧!”女秘书结结巴巴,“这里太危险了!”

虞心棠恍若未闻,朝青河又走了几步。

女秘书注意到她脸上湿漉漉的。起初以为那是溅到脸上的浪花,可她看了一会儿才发现,那是虞心棠的眼泪。

老妇人挽得整齐的发髻被肆虐的河风吹乱,发丝在风中狂舞。

她凝视着波涛起伏的青河,轻声道:“龙女姐姐,是你吗?”

像是回应她的问话一样,一道巨浪涌向岸边,拍碎在河堤上。

女秘书吓得蹲了下来,虞心棠却傲然屹立。

她拄着拐杖,昂首挺胸,脊背犹如一柄锐利的标枪。

碎裂的巨浪化作无数白色泡沫,接着,泡沫又聚合成一个古怪的形体。

人身蛟尾,长发飘飘。

“妖怪……”女秘书倒抽一口冷气。

“真没见识,小李。”虞心棠笑了笑,“那不是妖怪,是咱们青河的河神啊!”

女秘书战战兢兢地望向董事长。

青河上的波涛逐渐平息,方才还乱流汹涌的河面忽然之间安静了下来。

水面上倒映出两个女人的身影。

其中一个是胆战心惊的女秘书,另外一个却不是鸡皮鹤发的虞心棠。

而是一个身穿大红喜服的十二岁少女。

***

七十五年前。

虞心棠偷偷从门缝朝外看。

她家里还是第一次来这么多人,又小又破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镇上最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聚在她家了,她认出了镇长、镇上三个最有钱的地主、钱庄的老爷、当铺的少爷、还有最会说姻缘的媒婆。

家里仅有的几张凳子被这些人占了,爹和娘只能站着。他们不安地交握着双手,像是犯了错误正垂首聆听大人们的教训似的。

“老虞,这次送给河神的新娘子就决定是你家的闺女了。”镇长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爹颤抖了一下。“可是那孩子才十二岁,太小了吧?”

镇长望向媒婆。媒婆一边嗑瓜子一边说:“我听说你家闺女已来了葵水,是不是?那就是大姑娘了,可以嫁人了。”

“可是……”

“老虞,镇上不是早就商量好,抽签选出新娘的人选吗?你自己抽中了那根签,还能怪谁?”

其他大人物纷纷附和。

“就是,这是上天的旨意啊!”

“能给河神当新娘子是那孩子的福气。去龙宫享福总比嫁给一个庄稼汉好吧?”

“你要是不肯,河神就会发怒。咱们青河镇多少人指着跑船过日子?你知道一艘船翻了,多少人要因此挨饿吗?”

“上次老胡抽签抽中了,他不也二话不说就把闺女送出去了吗?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就是啊老虞,你不能这么自私!”

这帮大人物软硬兼施,说得爹娘哑口无言,只能又点头又抹眼泪。

虞心棠不懂大人物那些弯弯绕绕。她只知道镇上每隔几个月就要给河神送去一个新娘子。普通嫁出去的新娘,总要回娘家,但河神的新娘却一次也没回来过。虞心棠再笨也明白那是怎么回事了。

这一回被选中的新娘子就是她。

如果她不嫁,河神就会掀翻青河上的所有船只,到时候不知要死多少人。

他们家靠打渔为生。每回船在风浪的日子出门,家里人不但提心吊胆,还总要流泪——平安回来的船夫,他们的妻小笑着流泪;而那些没能平安回来的,家人们所流的自然是悲伤的眼泪。

虞心棠每次流下的都是开心的泪水。但她那些小伙伴就没那么幸运了。

惹怒河神大人后果,没有人比虞心棠更清楚。

为了全镇人的平安,她只能自认倒霉。

几天之后,她穿上了大红喜服,在全镇人民的敲锣打鼓中被送上了一条大船。船属于镇上的船老大,每回河神娶亲,“送嫁”的总是他。他会用自家最阔气的船把新娘子送到青河下游,交给河神大人。

这一回是爹娘为虞心棠哭泣了。

上了船,媒婆把她送到船舱里,叫她乖乖待着。那儿没有床,地上只铺了几张褥子。

令虞心棠惊讶的是,那儿竟然还有两个同样穿喜服的少女。她们的年纪都比她大,一个十五岁左右,一个看上去已经十七八了。

虞心棠从未见过她们俩,想来是其他镇上的人?其他镇也会给河神娶新娘吗?

这两个新娘却没她那么淡定,一个哭花了脸,一个瑟缩在墙角,用阴狠的眼神瞪着地板。

“两位姐姐好。”虞心棠怯生生地说,“你们不是青河镇人吧?是其他镇上的?你们镇也会给河神娶新娘吗?”

“新娘?”那个坐在角落的少女扬起唇角,冷冷一笑,“他们是这么告诉你的?”

“是啊。”虞心棠点头,“我要嫁给河神大人,否则河神就会发怒……”

少女大笑起来,打断了虞心棠的讲述。

“什么河神!根本就没有河神!”她重重一捶地板,“我们被骗了!全都被骗了!我们不是要去嫁给河神,而是要被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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