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这两人好讨厌啊...)(1/2)
木樨堂内。
“儿子见过母亲, 问母亲好。”傅堂容弯腰行礼,颀长的身材有些许单薄,除去厚重的冬衣后, 看上去更显得消瘦了些。
傅堂容本事虽然不济,样貌却生得不错,消瘦了一些, 并不显得面黄肌瘦,反倒是看起来更加斯文了。
他身后, 却是空空如也。
来到木樨堂请安的, 只有傅堂容一人。
儿子来了,和他一同前去江南的陈氏和傅明珠却没来。
老夫人眼神闪了闪,心中冷哼一声, 已经暗暗把这两人的行为看透了。
之前她和府里这些后辈, 关系并不亲近, 不管是傅莹珠,还是陈氏与傅明珠,都不怎么能在她这里讨到好。
傅莹珠是没脑子、不知轻重, 经常惹了她生气,所以不受她待见。
但陈氏和傅明珠, 却是另一种情形。正是因为她们的脑子太好用、心思太多算计太多,常常将她这个老太太也算计进去,才触了她的霉头,令她生气。
可也许是这阵子与傅莹珠相处融融, 让她享受了太久的天伦之乐,对陈氏和二孙女的回来, 竟然生出了几分莫名的期许来。
是她错了!她就不该忘记陈氏的可恶,去奢望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如此骄纵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人可是不多了, 即不懂礼,也不恭敬,这种儿媳妇和孙女,还不如一块叉烧有用!
再看看莹儿,坐在她身边的莹儿,那叫一个乖巧,那叫一个温婉,这人啊,就是不能比。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可这么大两个大活人,老夫人也不能说扔就扔,便只能化为一根刺横在心里,挥之不去。
老夫人淡淡收回目光,对陈氏和傅明珠没来请安的事只字不提,佯装无事,笑着说:“回来啦?一切都还好吧?快,坐下。让为娘看看你,下江南一趟,你都瘦了。”
她佯装无事,并不是不想发作,只是多年与陈氏相处的经验让她一早就猜到,发作了也无用。
若是她问责起来,那陈氏八成要说她是路上颠簸、生了病,才没来的,不会给她追究的机会,儿子的心又偏向陈氏那边,她闹得厉害,反而只会让自己生气。
就当是她好心,可怜陈氏舟车劳顿,放她一马,让她好好歇息会儿罢了。
傅堂容还是有几分孝心的,一来是他从小在老夫人身边长大,与母亲感情好,自己也晓得这一生顺风顺水,全赖母亲照顾;二来,就要感谢眼下的人都重孝道,傅堂容又是好面儿的人,哪怕只是做戏,也要把表面功夫做足,所以不管于情于理,他对老夫人都是恭恭敬敬的。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傅莹珠这么大个活人就坐在边上呢,傅堂容愣是一个眼神的余光都没递给她,仿佛她是无形的空气一样,这样的行为,对于他这个孝子的人设来说,实在是大煞风景。
孝子是算得上了,却称不上一声慈父。
傅莹珠被冷落了,也不生气,自顾自的,端起一杯热茶来饮了一口,心中暗想,今儿个的茶泡得有些浓了。
病人、老者,是不宜饮浓茶的,容易伤身伤胃,仆人哪怕伺候得再尽心尽力,也总有照顾不周的地方,看来还是得她多多提醒一些。
祖母被伺候好了,便开心了;祖母开心了,她便有钱了;她有钱了,她也就开心了。
如此一来,方可叫做,共赢。
至于傅堂容……他不理她,正好免去了她与他攀谈的功夫。和这样脑子糊涂的人聊天,那不摆明了浪费时间吗?
傅莹珠便在一旁静静喝茶,又一次做起了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的事。
此时的傅堂容和老夫人还在叙旧,互诉相思之情。
老夫人说儿子走后,她多么多么想念,想得茶饭不思;傅堂容说他人在江南,无时无刻不想着回来,想得玩起来都不痛快了,其中几分真话几分假话,谁也辨不清楚,总之,看起来是一派母慈子孝的好光景。
老夫人对儿子的想念却是情真意切的。
她对傅堂容招招手,让他挨着自个儿坐下。
陈氏和傅明珠不来请安的事,她暂且是不会追究了,此事一放,老夫人开始认认真真地打量起自己儿子。
看着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脸颊,见傅堂容消瘦下去许多,不禁眼泪婆娑起来:“瘦了,瘦了!那陈氏可是没有照顾好你?都说江南是山水好地,怎么去一趟山水宝地,还瘦了呢?”
原本压制下去的对陈氏的不满,此番又高涨起来。
老夫人话锋一转,瞬间变得凌厉起来,疾言厉色问道:“陈氏到底是怎么做事的?你带她去江南,那是她的福气,可她没把你照顾好,就是她的失职失责!这个家若是交到她手中,我怕迟早便败光了。”
在宅子里待了一辈子的老人,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及得上的,该威严时威严,该软弱时软弱,在这种严词斥责的时刻,老夫人眼中盈着的泪珠也是顺势一收,仿佛刚才那个慈祥和蔼的老妇人不是她。
在一旁喝着茶的傅莹珠简直叹为观止,这可比电视剧好看多了。
傅堂容一顿,想起在江南时,陈氏管这管那,让他不痛快的事情,脸色也瞬间变得难看了些。
只不过,夫妻两人的事情,到底还是私事,不宜多说,傅堂容也怕丢脸,便敷衍道:“也没有,约莫是水土不服,胃口不佳罢了,与她没什么相干的。”
本只是一句敷衍的话,不过头脑,可好巧不巧,这却不是老夫人想听的话。
“与她没什么相干”,傅堂容本意恐怕只是想快点结束话题,可这话听在老夫人耳中,就不是这么个意思了。
儿子这是在袒护陈氏?还敢顶撞她?!
这本就是让老夫人耿耿于怀的事,傅堂容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老夫人怒火顿时烧得更旺,语气尖锐道:“哦?与她无关,那是与我有关了?”
傅堂容:“…… ”
这话怎么没头没尾,母亲怎么忽然就无理取闹起来了?
“哪里的话?怎么会是和母亲有关的?儿子不懂。”傅堂容道。
老夫人重重哼了一声,语气怪怪的:“与不与我有关,我心里可有数呢。若不是心里对我有意见,又怎么会不来请安?”
原本不想今日发作,此番却是不发作一番不行了。陈氏已经给她儿子灌了迷魂汤,再纵容下去,这侯府的规矩要乱!
傅堂容听了,笑着解释说:“母亲,这您有所不知,她们两个呀,一路上风尘仆仆,担心自己仪容不好,失了分寸,所以先去稍作收拾,待会儿再来。”
老夫人只是冷笑一声。
果然与她心中猜测别无二致。
正好陈氏不在眼前,老夫人索性不给她留面子了,“就她们金贵,一点风沙都受不了,还仪容呢,哼,怕是不想见到我这个老太婆吧!”
傅堂容:“…… ”
傅堂容一时哑口无言,哪怕他再迟钝也知道,此时的老夫人心情并不好,最好是不要再太岁头上动土了。
一开口就是夹枪带棒的,他夹在中间,当真是左右为难。
于是傅堂容就极为生硬的转移话题,说了一句说了还不如不说的话:“母亲别说她了,看看儿子给您买的礼物。”
可有了他前面那句“不关她的事”做铺垫,此时不管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要不是跟着老夫人一道斥责陈氏,看在老夫人眼里,都是在袒护陈氏。
“我便要说她、便要瞧她,”老夫人气得用手杖锤了锤地板,“陈氏呢?陈氏怎么不过来给我请安?我还请不动她了?”
本来还心存善念,想着放她一马,现在?善念是什么?扔了扔了!她不顾了!
老夫人积攒了两个月的怒气怨气,就等着发作呢,陈氏一回来就不如她的意愿,当然要逮着机会折腾。
傅堂容也是无可奈何,赶忙让人去请陈氏过来。
在陈氏与傅明珠未到的这段时间,木樨堂陷入了僵持中,再没人说话,一室尴尬蔓延着。
刚才母慈子孝的光景,自然是不复存在了,老夫人冷着一张脸,而傅堂容则是一副不知如何应对的表情。
傅莹珠在一旁看戏看得够多了,看着老夫人又气得两眼睁圆,就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她放下手中已经温凉的茶,没喝几口,茶水还是半满的。
“叮”的一声,茶盏和茶杯相击,落在桌面发出声响,傅莹珠才慢悠悠打了圆场:“祖母莫气,父亲一下马车就急急忙忙赶来见祖母,这是挂念祖母的身体,已经是迫不及待了呢。只怕不是母亲来晚了,是父亲来早了。”
一番话,说得漂漂亮亮,既夸了傅堂容,给了台阶,又帮老夫人的心态摆正,让她觉得儿子果真是挂念自己,还是孝敬的,两边人都维持了面子,都有台阶下,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老夫人正为刚才和儿子生气懊悔,听到了这句话,立即道:“还是莹儿贴心些,比某些人会说话。”
“某些人”傅堂容循着声音看去,面上掩不住惊讶道神色,仿佛才注意到有这么个人似的,他立即附和老夫人:“是极,是儿子胡涂了,没和母亲说明白。”
只是心中却是疑惑,老夫人常年清修,就连他这个作为儿子的,都未必日日见面,怎的傅莹珠会在这儿?且,和老夫人还是一副与傅莹珠亲亲昵昵的形容,她们的关系几时变得这样好了?
况且……傅莹珠不是该在面壁思过吗?
傅堂容本想质问一声,本该面壁思过的傅莹珠此刻为何会在此处,话到唇边又咽了下去,想起老夫人对待傅莹珠的态度不同往常,害怕老夫人又找了由头发作,胡搅蛮缠起来,不敢多说什么了。
“莹儿……”傅堂容从未这么叫过傅莹珠,如今顺着老夫人的昵称,说完之后,才觉尴尬,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就不上不下的,僵在那里。
“我在江南时,听你母亲说,你大病了一场,如今看气色,可是好多了?”傅堂容稳了稳,决定先按压下之前的事情不提,罚也罚了,骂也骂了,今儿他实在疲累,就是想和傅莹珠算账也是时不当机,也就暂且按下不表了。
“托父亲与母亲的福,女儿好多了。”傅莹珠盈盈低眉,仿佛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都不存在。
也省得傅堂容又拿着她不讲礼数来找她的麻烦。
傅堂容却像是不舒服一般皱起眉头。
那个敢当众和他犟嘴,顶撞他,质疑他的逆女呢?!
这个温柔懂礼的人,果真是他的女儿傅莹珠吗?!
傅堂容的认知再一次遭到冲击,愣了愣,怎么感觉,他出门一趟,再回来时,这侯府的天好像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只是,没等他深思多想,老夫人便笑着开了口,“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莹儿每日晨昏定省,尽职尽孝,是个极为难得的好孩子呢,你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多多关心她些。”
在傅莹珠身上搭上了心血,那傅莹珠就像是她的作品,傅堂容的讶异老夫人看在眼里,心里不免十分得意。
见傅堂容迟迟不说什么,老夫人目含责备。
既然这个儿子迟钝,那有些事,得是她来安排了。
既然提起来傅莹珠,也是时候说这些了:“莹儿大病初愈,人都瘦了一圈,你不是说从江南带回来些礼物吗?还不赶紧拿出来瞧瞧,给莹儿补补身体?”
瘦了一圈?哪里瘦了一圈?!
傅堂容怀疑自己的眼神出了问题,不……怀疑老夫人眼神出了问题。
明明傅莹珠看起来,比他离府时的气色好多了,脸上也胖了些,看起来好多了啊,简直让人觉得她比下江南的他们过得还要开心。
但这些话,傅堂容不敢说。
老夫人一口一个莹儿的,着实把他吓得不轻,简直怀疑他们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病的是不是傅莹珠,而是老夫人。
他定了定神,赶紧岔开话题,让人把他买回来的礼物呈上来。
呈上来的,是一个做工精巧的木盒,是一个漆黑镶嵌螺钿的木盒,上面的螺钿拼接成葡萄缠枝的纹样,光是盒子,就能知道,里边的东西必定价值不小。
可这礼物,并不是给傅莹珠的。
而是给老夫人的。
下了江南一趟,没带上老母亲,傅堂容也知道要补偿补偿的,所以花了大手笔,买了礼物回来。
“母亲,您瞧,这是一对百年人参,是延年益寿的好药材,儿子和药铺掌柜商量许久,花了一千两的重金,他才肯割爱,卖给儿子。希望母亲用了之后,能长命百岁,无忧无病。”
傅堂容说着,一边打开了盒子。
只见盒子里面躺了两只人参,根须粗大,成色极好,一看就知道药效不凡。
傅莹珠本来就没指望傅堂容还能记着她这个女儿,眼看着傅堂容果然没记住她这个女儿也没什么感受,她在府里安安稳稳地活下来都像捡回了一条命,贪图那么多干嘛。
这人身,傅莹珠也瞄了两眼,暗想,傅堂容有钱是真有钱,冤大头也是真冤大头。一千两,已经够一个五口之家活上两辈子了。
人参的营养价值是有,也确实是名贵的中药材,只是但从成分上来说,并非没有替代品。
就比如,鸡蛋的蛋白质可以替代海参鲍鱼的营养价值一样,某些价格高得离谱的食膳药材,完全是人为炒出来的,偏偏有人信了,还趋之若鹜,这样的行为,只是便宜了商人的口袋罢了。
上辈子躺了许久病床的傅莹珠踩过不少坑,知晓一些内幕,是以此时看见傅堂容重金砸了个寂寞,心中不由得暗暗发笑,同时肉疼。
真有钱啊真有钱,要是这些钱都是她的,她一定都拿去买好吃的,怪不得凭着傅堂容一人,能把侯府的底子败成这样。
药不如食,食不如补,换成她来花这个钱,一定能用药膳,把老夫人补得白白胖胖,舒舒服服的。
不过,傅堂容买人参,未必买的就是功效。若是买的是就是个面子,那倒也无可厚非了。
总之,与她干系不大。
继续喝茶看戏。
傅莹珠把目光从人参上收回来,不甚在意的喝了口茶水,暗想着这无聊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该发配她去别庄了。
有老夫人撑腰是一回事,但傅堂容拿定了主意的事,也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以她刚才对傅堂容的观察,她这个父亲,对她确实厌恶到了极点。
简单来说,就是没救了。
那她留在侯府的这段日子,看看戏就成了。
老夫人说:“人参是不错,上百年的更是难得,还是这么一对,多谢你的一番心意了。”
一顿,还没等傅堂容继续邀功拍马屁,老夫人话锋一转:“莹儿的身子正需进补,看看这小脸瘦的,来,拿个盒子,分了一只人参给她,让她好好调养调养身子。”
等待赞扬的傅堂容:“???”
突然被cue的傅莹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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