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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宵帐暖天将曙(“只想立刻和你进洞房”...)(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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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是皇帝的第四任妻子。她今年才刚过三十岁,极为年轻,出身显贵,又是八皇子的生母,几乎与萧贵妃水火不容。

萧贵妃道:“皇后娘娘,您有所不知,雍城的税务……”

她还没讲完一句话,皇帝抬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噤声。她收拢五指,寇丹红色的指甲娇艳欲滴,紧抵着座椅的锦缎扶手。

直到此刻,皇帝才问:“平定雍城之乱,收缴几十万税银,应有何赏?”

华瑶抓紧机会,抬起头来,远远地望着皇帝:“父皇在上,儿臣只想为父分忧,以尽孝心,更不敢贪功求赏。雍城之战,大功在于守城将领;至于税银,事出有因……父皇原先派遣了几位贤才,去到雍城的税务司。他们出谋划策,解开了难题。儿臣已将他们举荐到户部。”

她继续说:“儿臣在雍城,确是九死一生,多次重伤,医馆的大夫尽力救治,依旧落下了病根。”

重伤是真,病根是假。

她特意提及“雍城医馆的大夫”,是因为她知道雍城医馆之内,尚有朝廷的细作。她伤情最严重时,找来所有大夫看病,如此一来,皇帝多少会给她一点薄面。

她说:“贵妃娘娘过誉,儿臣愧不敢当。今朝得见父皇、母后、皇祖母,儿臣已是感激涕零,罔知所报,亦无所求……”

“宣太医觐见,”太后端起一盏茶,“这孩子急得满头是汗。”

她缓声道:“皇帝,你也命大理寺查过了,晋明和华瑶都不曾起兵。他们这兄妹两人,在雍城反生嫌隙,闹得风风雨雨,也是高阳家的家事,不用惩戒太过。尤其,四公主落得一身是伤。她年纪还小,才刚十八岁,小孩子的心性,素来是个恭谨孝顺的。哀家看她做不来莽撞事。”

三公主方谨附和道:“皇妹心性天真烂漫,从未离过皇宫。她独自去到外头,易被有心之人利用,竟与二哥生了嫌隙,原也不过一场误会。”

大皇子东无也说:“今年四月,皇妹才刚满十八,先前还没成年。她若冒犯了二弟,我代她对二弟,赔个不是。”

晋明哑然失笑。

他看向东无,正要开口,那一厢的太医忽然来了。

太医跪地叩拜,再为华瑶请脉,诊出她体弱气虚,血脉亏损,夜梦惊悸,应当多加调理。

怎么可能不虚呢?华瑶整整两天两夜没吃没睡,滴水未进。

她在宫里更不敢随便品尝任何美食——这是淑妃教导她的规矩。人在宫中,宁愿饿死,也不能吃一口来路不明的食物。

太医讲完她的严重病情,父皇的面色反倒变好了。

她心中真想笑啊,父皇对她,可曾有半点父亲的温情呢?

可她羽翼未丰,还不能和他撕破脸。

她又说了不少话,表尽忠心,句句感人肺腑,极其谨小慎微。

昭仁殿内的花香浮动,华瑶疲惫至极,有些头晕目眩。她握紧扶手,只听太后又问了她一次,想要什么赏赐?

“皇妹年满十八,”方谨赞同道,“按理说,这是该成家的年纪。”

依照皇族的规矩,皇子或公主年满十八之后,皇帝与太后要立即为其赐婚。方谨打算把她手底下的人安排给华瑶做驸马。好几年前,华瑶向她投了诚,她愿意在婚事上帮妹妹一把。

怎料,华瑶忽然跪倒,万般诚恳道:“儿臣有一事禀告,不知当讲不当讲,此事涉及凉州府务。”

她直视父皇。

片刻后,父皇说:“讲吧。”

华瑶这才吐露道:“儿臣斗胆,求恳父皇将谢云潇……赐予儿臣做驸马。雍城一战之所以大捷,是因为凉州兵将骁勇善战。戚归禾战死以后,谢云潇顶替了兄长的军职。依照《大梁律》,镇国将军一家立下大功,朝廷需封大赏。赐与谢云潇驸马之位,一来是荣恩浩荡,内外相应,二来是他年纪尚轻,不堪大任……”

“年纪尚轻,不堪大任”的深意是,谢云潇做了驸马,就会远离官场,备受皇族的约束。

华瑶还没讲完,晋明打断了她的话:“我在雍城时,常听人说,谢公子他……哎,事关皇妹的声誉,皇兄也不便多言。”

华瑶脸色涨红:“是,是,谢公子确实美如天仙。儿臣,儿臣身边伺候的也有几个,比如近身侍卫……”

她前言不搭后语,反倒显得她是一时心血来潮,而非提前打好了腹稿。

萧贵妃笑道:“真好啊,谢公子和四公主都是骁勇善战的人儿,金童玉女,传承一段佳话。”

“不瞒您说,”华瑶急忙道,“儿臣所有的尊荣恩宠都源于‘高阳’二字。无论谢公子、近身侍卫……或是侍奉儿臣的其他人,全因儿臣的姓氏是‘高阳’,才会有所连结。儿臣指天发誓,万事皆以父皇为先,以‘高阳’为先。”

她的话音掷地有声。

方谨道:“皇妹当真通达。”

皇帝和太后都没有当场赐婚,这在华瑶的意料之内。她确信,皇帝和太后一定会从长计议。他们不能像杀了戚归禾一样杀了谢云潇,因为羌羯之乱已被平定,谢云潇的武功登峰造极,他贵为谢家的嫡系公子,身负功绩,牵连了世家一族与凉州兵权。

皇帝还要顾忌镇国将军的功业,不能寒了一众忠臣的心——他下旨赐婚,对谢云潇明升实贬,就能拔除谢云潇为官的祸患。日后他再收缴凉州的兵权,还能以“家事”的名义向镇国将军发难。

七日之后,华瑶和晋明仍然住在嘉元宫里,晋明并未收到任何圣旨,华瑶却等来了她心心念念的赐婚。

她反复阅读皇帝和太后的赐婚懿旨,片刻都没耽误,飞快地备好车马,赶去了京城谢家的宅邸。

当日早晨,她拜会了谢云潇的祖父,送出了聘礼,交换了文书。当日下午,她又去钦天监、礼部商量好了大婚日期。

至此,她的婚事终于尘埃落定。

数日之前,谢云潇从嘉元宫搬进了京城谢家。

从那之后,华瑶再也没有见过他。

谢家的规矩繁多而森严。未婚男女在婚约之后、婚典之前都不能见面。

华瑶看不到谢云潇,并没有一丝焦虑或烦躁,她又习惯了一个人睡觉。毕竟她的小鹦鹉枕永远不会离开她。

她满怀耐心地等到了这一年的八月下旬。

彼时京城的暑气未消,万里无云,风和日丽,三街六市悬灯结彩,庆贺当朝四公主的婚典。

这场婚典不算隆重,远远比不上当年三公主大婚,但因华瑶和她父皇都希望谢云潇尽快嫁入皇家,礼部来不及准备,只能务从简切,早日交差。

华瑶在京城没有公主府。太后御赐她一座新的宅邸——那是邻近京城河道的一处行宫,名为“兴庆宫”,名字很是吉利,地方却很小,仅有五六间宫殿,华瑶全然不在意。

婚典当日,兴庆宫的宾客络绎不绝,京城的世家贵族、公卿王侯几乎都来齐了。

厅堂内高朋满座,花团锦簇,各式各样的贺礼都被金玉遐、杜兰泽记录在册。

金玉遐、杜兰泽作为华瑶的近臣,负责清点礼金、招待贵客。他们在雍城练出来的算账本事,刚好用于今日的场面。他们发现朴家的贺礼极重——朴家是淑妃的母族,而淑妃是华瑶的养母。

送礼之人,乃是朴家公子,名为朴月梭。

朴月梭年约二十岁出头,文武双全,容貌极其英俊,装束极其雅致,虽是来参加婚典的,但他脸上没有半点喜色,宛如前来吊丧。要不是他礼金给的多,金玉遐都懒得跟他讲话。

杜兰泽小声道:“你仔细点,他是殿下的表哥。”

金玉遐的声音更小:“他的心情似乎不佳。”

杜兰泽扫视全场,并未接话。

时值晌午,吉时已到,谢家送亲的队伍行至“兴庆宫”门口,丝竹琴瑟之声连绵不绝。

华瑶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亲手把谢云潇从花轿里牵了出来。

谢云潇的众多亲兵护卫在侧,阵势浩大而威武。华瑶莫名有些慌张。她紧紧地抓着谢云潇的手,但因他以红巾遮面,她瞧不清他的神色,就悄悄地问他:“你高兴吗?”

谢云潇道:“一般。”

“大喜之日,”华瑶严肃道,“你必须高兴起来。”

谢云潇默不作声。

华瑶又自言自语道:“我很高兴呢,第一次见你穿红色衣裳,肯定特别好看。我都不想在前厅应酬了,只想立刻和你进洞房。”

谢云潇轻轻摩挲她的手指:“殿下,我会在房中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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