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心魔(2/2)
江少辞是不是在冰块中冻坏了脑子,他在说什么?
江少辞同样觉得不可理喻,眼看那个丑东西又扑过来了,他气得不行,斥道:“别说话了,看前面!”
毒齿鳄皮甲坚硬,狡诈难缠,而且它们有五条足,可以自由在水陆两地出没。牧云归一个未成星的凡人,纯靠力气对抗毒齿鳄实在太吃力了。牧云归和毒齿鳄纠缠,不慎被它的尾巴绊倒。牧云归手掌在地上蹭破了皮,血腥味吸引来更多魔兽。牧云归心道不好,正要爬起来,毒齿鳄已经张大嘴朝她冲来。
腥臭味扑面而来,牧云归举起剑,打算舍一条手臂硬拼。在毒齿鳄即将咬住她时,牧云归另一条胳膊忽然被人握住,随即一阵大力传来。
牧云归被人粗暴地拉到后面,踉跄了好几下才站稳。江少辞实在忍无可忍,他拉起那个蠢货,抬腿,一脚揣向毒齿鳄的血盆大口。
牧云归眼睛瞪大,慌忙道:“快……”
她想提醒他赶快停下,毒齿鳄牙齿坚硬且有剧毒,即便是二星修士都会被瞬间咬碎。然而她才开了个头,就看到毒齿鳄被踢断了牙,噼里啪啦摔到后面,撞塌了好几块石头。
“……收腿……”
牧云归木然地睁着眼睛,无法理解她看到的事情。江少辞身上明明没有灵力波动,他要么受了重伤修为尽毁,要么根本就是个未修炼的凡人,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该出现一脚把号称海中杀手、让无数修士闻风丧胆的毒齿鳄踹飞的情形。
江少辞侧踢时,腿抬得又高又直,腰腹稳定,气息悠长,可见核心力量很稳。而且他出腿的速度和准头相当好,绝不是随便练一练能达到的。
牧云归咬唇,再次怀疑,她到底救了个什么人出来?
胆子大的弟子立刻响应,有些小姐嫌弃魔兽尸体,百般挑剔。后面的话越发嘈杂,牧云归听不清了。她默不作声将书本放好,心里暗暗嗤了一声。
南宫家越来越不要脸了,才一晚上过去,锯齿魔鲨怎么就成了他们杀的了?但牧云归和江少辞形单影只,出风头对他们而言不是好事。南宫彦揽功的行为也算掩护了他们,牧云归便忍了。
又过了一会,南宫玄和东方漓来了,学堂里越发热闹。众人都围在南宫玄身边打听,嬉闹声一阵接一阵。
别人不知道实情,但南宫玄作为三少爷却对昨夜的事了如指掌。他知道那条锯齿魔鲨根本不是南宫彦杀的,而是牧云归和那个来路不明的少年合力击杀。
南宫玄本能地模糊了那个少年的作用,一个没修为的凡人罢了,能顶什么用。他下意识地觉得,是牧云归动的手。
然而牧云归不过刚打通一星脉,在天时地利的情况下,越级杀三级魔兽尚可一试,但杀四级魔兽绝无可能。事发时海峡里只有他们,等南宫家发现时,魔鲨已经死了。南宫彦,包括南宫玄,都觉得是牧笳给牧云归留下了什么保命底牌,这才惊险逃生。
连江少辞这个没出力的凡人都受伤了,而牧云归却毫发未损,可见牧笳绝对留下了**宝。南宫彦昨夜一直在检查魔鲨伤口,想要找出牧笳留了什么法器,但一无所获。今日南宫玄见到牧云归,当即想要提醒她,但东方漓如今以正宫自居,时刻跟在南宫玄左右,连上下学也一起行动。南宫玄甩不开东方漓,又不能和东方家撕破脸,只能强忍住担心,没有靠近牧云归。
东方漓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在摸清东方漓的目的之前,南宫玄不放心把牧云归暴露出来。他只能装出一副被东方漓迷倒,早已把牧云归抛在脑后的模样,南宫玄告诉自己,再忍一忍,忍到外界的人到来就好了。
学堂里一直吵吵嚷嚷的,直到夫子来了才消停。等散学后,那群少爷小姐立刻拉帮结派,要去南宫家参观四阶魔兽。东方茉远远看见牧云归,故意说:“牧师姐,南宫玄师兄要带我们去参悟魔鲨,你去吗?”
牧云归毫无兴致,摇头道:“多谢,但我要回家,没时间。”
“是吗?”东方茉跟在东方漓身边,尽职尽责地扮演东方漓的传话筒,“真是可惜呢。那可是四阶魔鲨啊,等闲人一辈子都见不着,若是能就近观看,说不定能参悟到进阶诀窍。这么重要的机会牧师姐却不去,太可惜了。”
东方茉知道东方漓不喜欢牧云归,逮着机会使劲踩。然而牧云归并没有像她预料的那样露出遗憾之色,而是轻轻笑了笑,一副清冷矜贵的冰美人模样:“我对魔鲨的尸体并无兴趣,让师妹失望了。我赶时间,先走了。”
牧云归说完就往外走,神色间冷淡决绝,没有一点留恋之意。东方茉对牧云归阴阳怪气的时候,东方漓就站在旁边听,现在眼看牧云归要走,东方漓再也按捺不住,问:“牧师姐最近在忙什么,为什么一散学就急着回家?师姐已许久没有参加过集体活动了,莫非我加入学堂打扰了牧师姐,让师姐不快了?”
牧云归心想东方漓可真会给自己贴金,就凭她,值得让牧云归惦记?牧云归没有搭理东方漓,而是顺着这群人的意思点头:“东方师妹愿意这么想就随你吧。我还有事,先行一步,告辞。”
都不等那些人反应,牧云归就已经提着衣摆跑出学堂。她背影纤长,白衣翩跹,下台阶的动作轻盈优美,连背影都好看的不得了。
牧云归刚才的话并非托辞,而是真的赶时间。她昨夜骤然入账一笔巨款,今早已报名大比,无需再去内海狩猎。相比之下,她更担心独自在家的江少辞。
江少辞妄想症越来越严重,如今已经不满足胡言乱语了,甚至将视线投注到家具上。他每天跃跃欲试想拆家,牧云归一刻不看着就心慌。
牧云归回家后,打开大门,果然,地上又是一片狼藉。
院子里散落着各式各样的机关残骸,一颗空洞洞的脑袋正对着门口,乍一看惨烈程度不输于碎尸现场。牧云归叹了一声,合上门,问:“你又在做什么?”
这个“又”字颇为博大精深,耐人寻味。
江少辞半跪在零零散散的机关中,一边拿着牧云归十五岁时的课本比对,一边忙里抽闲说:“南宫家把傀儡人捞起来了,只是泡了水,不太好用。我拆开看看。”
牧云归自从认识江少辞,叹气的次数直线上升。她都无力做表情了,无奈道:“这是最精密的傀儡,连岛上的三级偃师都不敢单独拆,你倒好,一个人就把它拆的这么零碎。你竟然把这本书都找出来了,这是最初级的傀儡导论,夫子给我们当课后兴趣发的,早已过时。你若仅凭这个就想组装傀儡,未免太异想天开。”
江少辞垂着眸,修长的手指在一个个零件上划过,眸光难得认真。他的睫毛浓密纤长,此刻在眼睛下投出一片阴影,声音轻巧又笃然:“书上的道理都是触类旁通,从没有过时一说。我能把它拆开,就能把它装回去。”
“你不能。”牧云归忍无可忍,默默吐槽道,“你连水管都修不好。”
江少辞抬头,用力瞪了她一眼:“我后来不是装回去了吗?”
牧云归挑眉,眨了眨眼睛道:“行吧,你自己加油,我回去修炼了。”
牧云归下午沉心修炼,等她恢复意识,已到金乌西沉,绯云漫天,木窗上仿佛披了层金光。牧云归推开窗户,发现院子已变得干干净净,她咦了一声,看到自己窗户边站着一个傀儡人。
它脑袋有点歪,身体上也破破旧旧,但勉强能看出来原本的样子。牧云归惊讶:“竟还真的装回去了?”
傀儡人一只眼睛里的光闪了闪,张着嘴说道:“今日启元四千二十年三月十三,天气晴,南风,适合出海;外海晴,局部转雨,请谨慎出行。”
虽然它的眼睛只有一只能发光,但那副贱贱的口吻一如往昔,是它没错。牧云归惊喜地抬头:“它被魔鲨咬坏,又在海里泡了那么久,竟然还能用?”
江少辞靠坐在西屋窗沿上,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难的。我都说了,我能把它拆开,就能把它装回去。”
牧云归稀奇极了,傀儡向来是公有财物,在船上碰一下都要扣积分,更不必奢望近距离观察。要不是昨夜这只傀儡损坏的厉害,南宫彦觉得即便捞回来也不能用了,他们才不会大大方方让出来。
谁承想,江少辞竟然把它修好了。
牧云归跑出厢房,对着傀儡左看右看。她摸了摸傀儡人光秃秃的脑袋,虽然喜欢,但还是有些黯然:“这么大一个傀儡人,应当很耗费灵气的吧。”
灵石片最是昂贵,只怕修好了,她也用不起。
江少辞在后面轻轻一笑,漫不经心说:“你拆开它的脑袋看看。”
牧云归吓了一跳,惊讶地回头:“你说什么?”
他为何总是如此暴力?
江少辞却点点下巴,对傀儡人示意道:“你自己拧。”
傀儡人眼睛里红光一闪一闪,两只机械爪按住脑壳,一前一后,就把头顶卸下来了。牧云归根本没心思注意这么惊悚的动作,她紧紧盯着那颗嵌在复杂机关中的幽绿晶石,不可置信地捂住嘴。
她大睁着眼睛回头,江少辞眉尖微挑,肯定了她的猜测:“是魔晶。”
并且是杀血阳蛇的那颗魔晶。江少辞嫌弃这颗魔晶成色不纯,就扔给傀儡人试水。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没错,天底下没有不能利用的能源,灵石和魔晶,本质上是一个东西。
牧云归愕然半晌,喃喃道:“你原来不完全是个傻子。”
江少辞将傀儡人修好后先放到厅堂里,后来移到院子里,最后又移到牧云归窗口。她总算修炼完了,江少辞正意气风发等夸,突然听到这么一句,顿时咬牙切齿:“你才是傻子!”
看在他是一个很有贡献的傻子的份上,牧云归不和他计较。牧云归又试了试傀儡人,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它需要多少……魔晶?”
“这一颗估计能用一个月。”江少辞靠着窗户,随意说,“第一次不太熟练,耗能有点大。等过几天我再改一下,还能更省。”
牧云归咬了咬唇,低不可闻道:“一个月已经够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