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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番外】(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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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愿得我身如舟楫, 得渡常世苦厄人。

【一】

雪山寺佛子下山的那一日,林间的秋霜催红了枫叶,打熟了银杏, 一阵风过,灿金的嫣红的落叶纷纷而下, 铺了一路,有如织金的红锦,蜿蜒迤逦, 直铺到视线所不及的远方。

“宗慧师叔, 这么早就下山啊?”

有挑水的弟子见了他,单手行了个礼, 语气轻快地同他打了个招呼。雪山寺上下都很喜欢这个一本正经的小佛子, 有些入门不久, 尚且不够沉稳的弟子见了他还要笑着打趣两句。

“宗慧师叔是要去做什么?我记得住持近来没有安排人去化缘啊……”

“我有些事要做,我自己下山,你们不要跟过来。”

小和尚背着手, 一脸小大人的模样, 只是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配着他圆头圆脑的小模样, 越发显得天真可爱。

至少那名挑水的年轻弟子就被他的样子逗笑了, 他放下肩上挑着的担子, 双手合十,恭敬又促狭地冲小和尚行了个大礼。

“那我就祝师叔一路顺风。”年轻和尚说着说着自己先撑不住笑了起来, “对了, 宗慧师叔记得早些回来吃饭, 今天是三师叔下厨,他的手艺那么好,错过未免可惜了。”

“知道了。”

小和尚转过身去, 背对着年轻的弟子摆了摆手,继续踏着落叶往山下走。

落叶蝴蝶一样飘落,年轻的弟子看着小和尚一边走一边伸手接了一片黄叶,拈在指尖转来转去的模样,忍不住摇头失笑。

“真是小孩子。”

他口中的小孩子一边转着黄叶一边走远了,因为他的脚步很轻松,所以那名弟子也没有察觉——

佛子宗慧说的是“知道了”,而不是平日又清又脆的一声“好的”。

山路曲曲折折,小小的和尚走得很轻快,却也很稳当。这条小路他惯来是走熟了的,就算闭着眼睛也不会跌跤。

不过每一次走在这条山路上,他都会觉出几分新奇来。

四季,四时,山上都有这样那样的好风景可以看,每一天的花都和昨天不一样,今日遇到的鸟儿明日不一定还会遇到,前些日子从树梢上跳走的松鼠也许再也不会见到了。

宗慧很明白世事无常的道理,便也学会了将每一次踏上这条路,都当做踏上一条新路来对待。

若是春日,当能看到绒绒的春草,绿得鲜嫩可爱,让人想要把手放上去摩挲一下,可惜这样翠生生的新草只有短短半个月的光景,很快就像人的童年一样,一晃眼就结束了。过了那段时日,褪去了稚嫩的青涩,抽长了叶子,长成更浓郁也更坚韧的模样,那时看来虽仍有一番趣味,却不似初生之时葱茏可爱。

若是夏日,道路两旁自是开满了繁茂的野花,缤纷锦簇的交错在一起,不经修剪,杂乱而随意地纠缠着盛开着,一点也不规整,更不井井有条,满眼都是纷乱又绚丽的花色,反倒多出几分高门大户所没有的野趣来。蝴蝶和蜜蜂也飞来飞去,倒像是空中的野花,有种别样的生机和趣味。夏天的时候这条路总是很香的,他走在这里,时常会去猜哪一段的香属于哪一种花。

若是冬日,这条路就会有些难走了,泥土和岩石都在雪水中加深了颜色,有时还会结起冰壳来,那时走路就要格外小心才是,否则免不了要跌个大马趴。他刚上山那两年的冬天,可没少从山路上叽里咕噜滚下去。要不是修真之人身强体健,难免会摔出点七零八碎的毛病来。

不过冬天也有好风景,皑皑白雪堆积起来,不管是远看还是近看都很是漂亮,他每次走在山路上都忍不住要分心看雪,若是遇到晴天,还能看到树木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投下淡蓝的影子,那是很美丽的。

虽然现在不是春天也不是冬天,不过,秋天也有它自己的意趣。就像今日,他一路行来,可以在山风中嗅到落叶的香气,也能在林间看到松鼠跳来跳去,从笼着黄叶的银杏树的枝桠上,跳到还挂着枯叶的杨树的树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光是听着就觉得很愉快。

除了落叶的香气,还能闻到其他成熟的果实的香味,小和尚循着甜香找到一株野苹果树,双手合十对这棵果树行了一礼,这才摘下两枚熟透了的野苹果。

之所以摘下两颗,是因为今日他还要去见一个人。虽然不方便带什么礼物,不过,倒可以分一枚苹果给他。

小和尚将一枚野苹果在衣襟上擦了擦,咬了一口,顿时酸得一张小脸都皱在一起。不过浪费终究是不好的,他只好一边慢悠悠地往山下走,一边小口小口地咬着果子。

待到山路已走到了尽头,他才回过头去,最后一次重看了一遍这座巍峨的高山。

他知道,自己已经永不会再返回这片山林。

这是最后一次了。

【二】

雪山寺佛子下山的时候,没有同那些同门的师长弟子们告别。

生老病死皆是世间常事,每个人到世上都不免要走这么一遭,所以也无需特意去告别。他自然地接受其他人的生死,也接受自己的死生。在年幼的佛子看来,死亡是每个人都应去的归宿——除非得证大道,跳脱六道轮回之外——但这个机会,在一万年以前,就已经被他亲手放弃了。

一个人到了这尘世上,既是静悄悄的来,也应当静悄悄的走。

所以他一个人下了山,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要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做什么事。

虽然,这应当是最后一次了。

与规矩严明的兜率寺不同,雪山寺内对弟子的规训并不严苛,除了晨课与晚课,你要如何修炼都随你自己的意愿,并不强求。

雪山寺的佛法寻求的并非经世之道,而只求自渡与渡人。所以寺中并无森严等级,寺内僧侣之间与其说是上下级的关系,不如说是寻常的亲友。就算是外界所说的“看得和眼珠子一样”的佛子,其实也不曾被多么严格的管束过。

是以,佛子宗慧只是对主持说了一句“我有事要下山”,便离开了雪山寺。他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对寺内的僧侣们来说,这只不过是年幼的佛子又一次心血来潮,他平日便不时离开寺里去山下逛逛,算不得什么稀奇事。便是今日掌勺的三师叔听了,也只是用炒勺敲一敲铁锅的锅沿,笑着说一句“臭小子,又溜出去玩……算了,晚上给他单独留一份饭菜就是”。

谁也不知道,他这一次下山,便再也不会回来。

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正慢悠悠地走在路边,他走了很远的路,那枚野苹果又实在是太酸,弄得他现在都口舌生津。抬头见了一间茶馆,他便凑过去向小二讨一碗清茶喝。

“小师傅又来化缘啊。”

这名小二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和尚,见他来也不意外,笑呵呵地伸出手在他圆滚滚的小光头上摸了摸,却被一本正经的小孩子拨开了手,板着小脸严肃地看着他。

“和尚的头不能随便摸的!”他气鼓鼓地说。

“好好好,是我错了,小师傅原谅则个?”

那小二双手合十,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倒是自己先被逗笑了,将褡裢往肩上一甩,便要转身进到茶馆里去。

“还是一碗清茶对吧?等着,小师傅,咱这就给你满上——”

宗慧小和尚虽然还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却还是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双手合十安安静静的等着,那认真到可爱的小模样引起不少茶客们善意的笑声。

不多时,小二便端着一大碗清茶走了出来,往小和尚面前一递。

“小师傅请吧。”

小和尚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家茶馆里化缘,小二也不是第一回见他。出于对这孩子的偏爱,小二特意将茶水装了满满一碗,比给旁的客人都要多一些。

秋日虽然已颇有些清凉,但这样的日头下也难免晒得人发昏,茶是凉的,光闻着就让五脏六腑里的燥意平息下去。

“多谢施主。”

小小的佛子双手合十,郑重地鞠了一躬,这才捧过了茶碗,凑过去咕嘟咕嘟喝起来。

这只是路边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凡人茶馆,自然也上不出什么好茶。还飘着些黑色茶梗末子的粗茶盛在粗陶的大碗里,一文钱一大碗的茶水,滋味自然说不上有多么好。佛子却喝得很认真,喝了大半碗之后,他放下茶碗,恭恭敬敬地双手递回给小二。

“谢谢施主。”他又认认真真地道了一次谢,抬起头来看向这名店小二,“我可以在你这里呆一会儿吗?我在等人,他还没有来,我要等他来了再走。”

“当然可以。”小二扬起笑脸,侧过身把人往店里引,“外面日头这么大,你在店里等吧,掌柜的出去收账还没回来,我想他不会介意的。”

这的确是一个很有诱惑力的提议,只是小和尚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拒绝了。

“多谢施主的好意,但是不必了。”他摆了摆手,“我要等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到,他来了我们便走,不好耽误你们继续做生意。”

小二还想再说什么,但小和尚已经低头行了一礼,他也不好再说下去。只是见这么一个小孩子孤零零地站在铺子外面,他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恻隐之心来,忙里忙外转了几圈,把客人们要的东西都招呼好以后,他左思右想,还是拖了一条长凳出去,给正在屋檐下避日头的小和尚摆上。

“就算要等人也没有就这么干站着等的道理。”他麻利地擦干净了长凳,往小和尚的方向推了推,“好了,小师傅你就在这坐下——再跟我客气我可就不高兴了。”

“这……”宗慧小和尚愣了一愣,到底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好的。”

小二嘿嘿一笑,为小和尚没有再谢来谢去和他客气感到高兴。刚巧又有别的客人进了铺子,他连忙一甩褡裢,笑呵呵地迎上去,忙前忙后地招待起来。

那条长凳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还是有一点高了,宗慧小和尚双手撑着凳面坐上去,两只小短腿慢悠悠地晃来晃去,他知道自己还要等好一会儿,于是便用两只手撑住脸颊,手肘支在膝盖上,睁着一双大眼睛认认真真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城镇总是很热闹的,尘世间的喧嚣也带着浓浓的人间烟火气,市井人家到处都传来这样那样的响动,这样那样的香味。

街边有人在叫卖水果,黄澄澄的梨子,红彤彤的柿子,不管是哪个看起来都十足的诱人。梨子个个又大又圆,结实得让人能想象它咬在嘴里的爽脆。柿子熟得透了,在阳光下越发红得通透,一个个饱满得像是要撑破薄薄的表皮,流出蜜一样的果浆来。

卖果子的老爷子虽然脊背佝偻了,头发也花白了,人倒是还很精神,拉长了嗓子喊着“秋梨子诶——熟柿子咯——”,有人来买,老头便放下担子开始和对方讨价还价,那精神矍铄的样子全然看不出他已是六七十岁的年纪了,这买水果的也是个口齿伶俐的,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从佛子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几个小孩在大街上嬉戏打闹,招猫逗狗,不小心打碎了邻居家窗台上的瓷瓶,房里顿时传来一声“哪家的兔崽子”的河东狮吼,几个小孩顿时僵住了,慌了神地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道是谁先起头喊了一声“快跑”,顿时一哄而散。

可惜他们跑得还是有些迟,屋里的中年妇人已经追了出来,头发乱糟糟的用一只簪子挽着,提着一只鞋就要追打他们。几个小孩吓得吱哩哇啦乱叫,鞋子都要跑掉。到底还是有一个落了单,被妇人追上了,那鞋底子高高扬起来,落在那屁股上时却还是下意识放轻了一点力道,打出要响不响的一声“啪”。小孩子顿时呜哇大哭,一时之间,骂声、哭声、周围人劝架的声音交织成了一片,显出几分粗俗却也鲜活的热闹来。

许是被这动静吵到了,街边的屋子上方忽然有人推开了一扇窗,有少女一边梳头一边向外张望,她手里的梳子蘸了桂花头油,在又黑又密的长发间穿梭,将有些毛乱的头发梳得服服帖帖,不多时就在她灵巧的双手里结成了一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

那少女用红绳将发辫一扎,满意地往身后一甩,撑着窗棂往外看去,收获了几个或欣赏或暧昧的眼神之后,这才笑着骂了一句“看什么啊死鬼”,把窗户一合又进屋里去了。不多时,便又传来噔噔咚咚的脚步,原是她提了一只篮子出来,要去街那头买条鱼,再买些豆腐。

一切都是这样的鲜活,这样的热闹,有几分粗鄙,却也无比真实。

小小的佛子远远的看着,不由得也微笑起来了。

他知道自己不会在这副图景之中,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过上这样的生活,但只是这样远远的看着,也令他心中生出许许多多的欢喜与欣慰来。

一万年来,他所为之付出的,他所努力守护的,就是这样的人世。

他们能这样在这里笑着,闹着,生活着……那他曾经做过的一切,将要去做的一切,就都是有意义的。

【三】

小和尚等的人,一直到日头开始西斜,才出现在道路的尽头。

他来的时候,佛子的膝上已经堆了一座栗子壳和蚕豆壳的小山了。小小的和尚正啪嗒啪嗒地剥着花生壳,感觉到那道剑气时还不由得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慢了一慢,才把剥好的花生塞进嘴里。

这座城镇坐落于雪山寺附近,是以,镇上的百姓对僧侣总是很尊敬的。看到这样一个小沙弥坐在茶馆门口,来往的行人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有些带孩子的父母还忍不住露出慈爱的笑容来。茶馆里的客人要走的时候,还忍不住要给这小和尚一把花生蚕豆什么的,堆着堆着,就堆了这么一座小山。

来人在三步之外停下,静静等着小和尚吃完那把花生。他素来很有礼貌,也从来不缺乏耐心,只是很少有人能在他的注视下保持从容,照旧地做自己的事。

因为他是陆迟明。

魔尊陆迟明。

三日之前,他弑父杀母,血洗空桑,堕魔后杀害剑阁阁主……种种匪夷所思的惨事已传遍四海八荒,人人提起他的名字都不免弃若敝履,同时更不免噤若寒蝉。

这样一个大魔头站在自己面前时,无论他如何的沉静平和,也没有几个人能吃得下东西。

只不过,雪山寺佛子便是这寥寥数人中的一个。

他吃完了剥好的花生,拍了拍手,把手上的碎壳沫子都拍掉,这才伸手去衣袖里拿什么东西。手伸到一半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收回来,在自己的衣襟上擦了擦,确定手都擦干净了,这才从衣袖里拿了一个野苹果出来,递向陆迟明。

“你要吃吗?”他问。

陆迟明看了那个野苹果一会儿,方才伸手接过。

那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野果,半熟的果子带着浓郁而又青涩的香气。向阳的一面已经红了,背光的一面倒还透着些青。他将这个苹果握在手里,并不急着吃,也没有要丢掉的意思。

佛子已经将没吃完的东西都收了起来,他从长凳上跳下来,拍拍膝盖和衣摆上的碎渣。再抬起头来时,他看着陆迟明安静站在那的样子,有些意外地扬起了眉毛来。

“你不吃吗?”他问,“这是山上的果子,我特意给你带的,你不吃一口试试吗?”

陆迟明看了他一会儿,又看看手里的野苹果。

果子只是普通的果子,没有破损,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地方,既不是灵果,也不是毒.药。雪山寺佛子特意将这枚果子带给他,或许只是因为,这是山寺附近的野果,佛子今日要来见他,正巧见到了,便想要将它带来给他尝尝。

陆迟明到底还是张开口,在这枚野苹果上轻轻咬了一口。

宗慧小和尚:“……”

陆迟明:“……”

小和尚睁着大大的眼睛,眼巴巴地把他望着。

陆迟明拿着小小的果子,不明所以地回看他。

宗慧小和尚:“你……”

陆迟明:“嗯?”

“你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啊!”

小小的孩子气鼓鼓地看着陆迟明,有些不满地抗议起来。

“什么……”

陆迟明越发迷茫地看着他,似乎不太明白佛子在说什么。

重申一遍,他很肯定这个野果里没有毒,没有诅咒,也没有术式。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再普通也不过的果子。

陆迟明不明白为什么佛子会突然闹起脾气,指责他怎么都没有反应。

他应该有什么反应?

“那个果子明明能酸掉牙!”佛子抱怨起来,“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陆迟明了然。

“抱歉。”他诚心诚意道起歉来,“我尝不太出来酸味,所以没有什么感觉。让你失望了,真是对不住。”

“……”

雪山寺佛子沉默下来。

小小的孩子仰着头看他,不知道从这个男人身上看出了什么,那种孩子气的神情慢慢从他脸上退去了。

“天人五衰?不……应该是炼剑的代价。”

佛子稚嫩的面庞上,显出不合年纪的通透与悲悯来。在旁人看来,有如神佛一般。

他抬起眼来,凝视着眼前的男人,片刻之后,面上流露出一抹深切的哀悯来。

“不只是味觉,你的触觉和视觉应当都出现了损伤吧。听觉的反应也很迟钝……痛到已经听不清别人说话了吗?”

陆迟明静静看着他,有如青莲花瓣一般的眼目依然是温和的,不悲不喜。

“还好。”他淡淡道,“痛得久了,现在已经不觉得痛了。”

佛子看着他,片刻之后,叹息着摇了摇头。

“罢了。”他说,“现在说这些都已经为时已晚。”

陆迟明也点了点头:“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此处人太多。”佛子环视左右,率先朝另一个方向抬起头来,“我们换个地方再说吧,不要打扰别人正常做生意。”

正如佛子所言,这对古怪的组合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虽然陆迟明的表现一直很温和,但无论是他周身的威压还是那双血红的眼睛,都令旁人噤若寒蝉。茶馆里鸦雀无声,有些承受能力差的客人已经抖得筛糠一般,用尽全力才没有当场尿了裤子。

陆迟明抬起眼来,殷红的双目在四周淡淡一扫,被其然到的人惊恐得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他却没有看任何一人,只是再度轻轻颔首,算是应承了佛子的说法。

“也好。”他道。

雪山寺佛子双手合十,再度对茶馆里的小二鞠躬道了一声谢。

“我等的人已经到了。”他说,“多谢施主收留,就此别过。”

而后,秋风骤起。

滚滚红尘随风飞扬,一时之间没有人能睁开眼来。

待到风静尘息,众人探头望去,这里居然已没有了任何人。

只有激荡而起的尘埃,还在缓缓落地。

在方才小和尚坐着的地方,一片金黄的银杏叶,静静躺在长凳上。

如同一只已死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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