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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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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天月与白飞鸿也怔住了。

唯有花非花的面上,极为短促地闪过了一丝冷笑。

“云梦泽是陆迟明的弟弟,他从陆迟明的手中活下来了,这都不过是他运气不好罢了。”掌门温声同戴鸣讲着道理,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模样,“你与他之间并无恩怨,杀了崔阁主与剑阁子弟,断了你的手臂与宝剑的人,是陆迟明而非云梦泽。你要恨,要报复的人都是陆迟明。本末倒置,舍本逐末,你应当明白,这是修真之人的大忌。”

戴鸣张了张口,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这世间最难驳斥的,就是正确的道理。

无论心中燃烧着怎样的仇怨,但是此时此刻,戴鸣都不得不承认,卓空群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对到了无可否认的程度。

卓空群伸出手来,在戴鸣完好的那边肩膀上拍了拍。他的动作很轻,也很郑重。戴鸣茫然抬起头来,对上了老者的眼睛。

“你还很年轻。”他的语气中带着长辈的关怀,“你的路还有很长,千万不要在这种时候就自暴自弃,胡乱把自己和旁人的前途一起毁掉。我听人说,你本是打算杀了云梦泽后自裁谢罪?太不值当了,若是要报复,也应当对着正确的人。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很宝贵的,你应当把它用在正确的方向上。你的目标,应当只有陆迟明才对。”

戴鸣沉默了很久很久,方才缓缓地、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他看着卓空群,片刻之后,深深地躬身行了一礼,“感谢您的教诲。”

被卓空群的分析说服的,还有江天月等人。剑阁弟子们面上或多或少地流露出了羞愧之色,似乎是被掌门的话语点醒了,他们先前的迁怒有多么不讲道理,又有多么站不住脚。

“十分感谢。是我无能,未能及时教导同门,让几位见笑了。”

江天月拱手,与戴鸣一同向掌门道歉。

“待到日后拜访昆仑墟之时,我再领着师弟亲自上门向云公子道歉。”

“如此甚好。”

掌门微微颔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那么,江道友,各位同仁,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

待拱手江天月告辞,掌门方才回过头来,嘉奖似的看向白飞鸿。

“你保护了师弟,你做得很好。”

白飞鸿低下头去,说了一句“不敢当”。掌门笑着摆摆手,示意她把头抬起来。

“说什么不敢当,我昆仑墟的门徒,就当如此。”

他说着,又看向在场的其他弟子们,目光慈和,圆圆的脸上照旧是一团和气。

“无论发生什么变故,你们都是我昆仑子弟。无论旁人说什么,云梦泽是我派弟子这件事都不会有所改变。你们要如常待他。修真修心,我辈修道中人,不可学那等捧高踩低、欺下媚上的作态。声名家世均是外物,唯有本真大道值得追求。你们可明白?”

白飞鸿持剑颔首,一众弟子都低头称是。

掌门听着这齐齐的声音,满意地点了点头,背手离开了此地。

花非花看着他的背影,面上无声地攀上了一抹冷笑。

“还真是老样子……”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和先前一样,那抹冷笑也是转瞬即逝,待到旁人终于抬起头时,他唇边的冷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抬起手来,一把揽住白飞鸿的脖子,毫不客气地把全身的体重都压了上去。

“对了,阿白,你接下来打算干些什么?”他笑眯眯地看着白飞鸿,没什么正形地勒了一下她的脖子,“难得轻松一下,要不要去飞舟旁边看看云海?马上就是黄昏了,错过晚霞多可惜啊。”

“我打算去看看阿泽。”白飞鸿抬起手来,不客气地推开了花非花的胳膊,“你沉死了,不要压我。”

“啧。”花非花咂了咂舌,露出些许不快之色,“那臭小子就在逍遥游里,你觉得他能出什么事?不看也没关系吧!”

“好了好了,你自己去玩。”白飞鸿推开他,全没有跟他胡闹的打算,“我先走了,回头再去找你好不好?”

见她离去的想法如此坚决,花非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悻悻地松了手。常晏晏看看他们,忽然笑眯眯地伸出手去,挽住白飞鸿的手臂。

“我同你一起去好了,飞鸿姐姐。”她亲昵地贴近白飞鸿的手臂,“刚好我也要去给小师弟换换药,我们一起吧!”

白飞鸿一怔,而后微微颔首。

“也好。”

她只说了这一句,便默许了常晏晏与她一起离去。只是两个人走着走着,常晏晏却忽然摇摇欲坠,她只胡乱呢喃了一句什么,便软了身体,向下倒去。

“晏晏?”

白飞鸿忙接住她,不让她坠到地上,触手所及,只觉得她身子热得发烫。她愣了愣,忙解开常晏晏的衣襟,拉下右肩的衣领,只见到那只红蝶在她的肩头振翅欲飞,红得几乎能滴下血来。

……

……

……

“尽顾着给别人看病,自己的身体倒是不上心。”

飞舟内自然备有药房,白飞鸿将常晏晏安置在榻上,娴熟地从药柜里寻出自己要的灵草与仙丹,一样一样调配好。一边调着药,一边忍不住又要骂她。

“先前蝶蛊发作了一轮就留下了不少亏空,你倒是一点不在意。不周峰那么多灵丹妙药也没见你取用,生生耽误到现在,不难受吗?”

常晏晏窝在被窝里,听着白飞鸿训斥她,面上是乖巧听训的模样,一双眼睛却是亮亮的,追逐着白飞鸿忙进忙出的身影。

她心里是高兴的,只是嘴上还是要给自己辩驳两句:“可是蝶蛊已经很让师父操心了,那些药那么珍贵,我怎么好意思用……”

白飞鸿听不得这话,一抬手便打断了她。

“你是先生的弟子,你要用药,谁能说出一句不是来?”她终于调好了药,端着药盏便坐到了床榻边,“会为他人着想是好事,但过了头,伤了自己就不值当了。你的身体本就被蝶蛊亏空得厉害,这些天来又处处操劳,耗费了大量的灵力去治疗别人,把你自己的底子都毁了个七七八八,你还觉得这是好事吗?”

“是我错了,飞鸿姐姐。”常晏晏乖巧低头,将半张脸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仍然望着白飞鸿,“下次不会了。”

“唉。我也不是要骂你。”

白飞鸿将药盏搁在一边,常晏晏烧得很厉害,她替这个不省心的师妹换了一块冷水帕子,这才端起灵药来喂她。

“只是,你要再多爱惜自己一点才是。”她舀了一勺药汁,递到常晏晏唇边,“好了,把药喝掉。我知道你吃不得苦,特意把苦药换掉了,又多加了些蜂蜜——别这样看我,再看也得吃药。”

常晏晏似幽怨似欣悦地看了白飞鸿一眼,到底是张开口,乖乖地由着白飞鸿喂了她一碗药,又塞了个蜜饯到她嘴里。蜜饯的味道冲淡了嘴里古怪的苦味,常晏晏看着她,小小地笑了笑,轻声埋怨起来。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小孩倒是好好吃药。”

喂完药之后,白飞鸿又用一块新的帕子替她拭汗。她是照顾病人照顾惯了的,动作一向麻利,不消多时便做得一切妥当。在她要收手的时候,常晏晏忽然从被窝里探出手来,牵住她的手,轻轻将脸庞贴在她的手掌上,好一会儿才闭上眼睛。

片刻之后,她忽然笑起来。

“飞鸿姐姐,你记得吗?”她看着她,轻声说,“我刚入门的那一年,第一次蝶蛊发作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照料我的。”

白飞鸿摸摸她的额头。

她自然记得。

那时候的常晏晏还是个小姑娘,蝶蛊发作之时生不如死,就算设下了法阵,备好了灵药,焚起安神香,也依然难以遏制那种痛苦。那样一个小姑娘,却已经很能忍痛了,她死死咬紧牙关,整个人蜷成一团,就算流了一身一脸的冷汗,就算把拳头咬出血来,也不肯惨叫出声。

她看不得小孩子受那样的罪,所以只要有空,就会去陪陪她。

蝶蛊一旦入体,便会与宿主相宿相生,若是蝶蛊死了,宿主也活不了。就算是医术高超如闻人歌,也只能压制它的活动,延长它休眠的时间,不让它过早的蜕变。也正因为如此,每一次蝶蛊成长之时,对常晏晏都格外难熬。

常晏晏回忆着那时的一切,面上的笑也更甜美了几分。

“你知道吗,飞鸿姐姐,那还是第一次有人陪着我。”

她牵着白飞鸿的手,闭着眼睛,轻轻说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从来没有人那样照料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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