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秦毅与秦坚(1/2)
十岁的和离已经拉得开三张练习用的竹弓了,可那年七岁的秦毅还只是个鼻涕时长会淌到嘴边的羞涩幼童。秦毅两岁的时候母亲去世,比香国君思念王后,怜惜幼子,于是便指着怀中尚在不住啼哭寻觅奶水的秦毅,正式册封他为太子。
这种情形原本应该浪漫一些,那就是秦毅本该即时止住哭声,露出笑颜。这样国君称心、群臣恭贺,如果能再适时地添上一些其他祥瑞,预示这孩子天生就是继承王道大统的苗子便更好了,简直堪称是普天同庆家国两便的大喜事。
然而天不遂人愿。当时秦毅哭得更厉害了,似乎是在抗拒这种安排。于是国君拉下了脸,匆匆把他丢给乳母,在长达五个多月的时间里都没有再来瞧过他。底下的臣子们更不用说,有的摇头有的皱眉,甚至还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窃喜之余尚自摆出一副担忧的模样,叹息着言道:“唉!望之不似人君。”
在祝福声、喝骂声或者叹息声中长大的孩子们,人生轨迹想必自应不同。秦毅大概正是受到这些事情的影响,加之生母早逝,慢慢显露出了敏感、孤僻的一面。他四岁还没有断奶,见到远远有人过来,总会拽紧裙裾藏去乳母身后……望之竟是越来越不似人君了。
渐渐地,有人开始进言,希望国君能够考虑重立太子。但每到这时候,比香国君秦有道总是不等对方把话说完便粗暴地打断:“住口!太子是王后所生的嫡子,又不曾犯错,为什么要废掉?此事今后不许再提!”
起初比秦毅大了整十岁的秦坚是不把这个弟弟放在眼里的。他外表和善,谦恭有礼,不仅文武双全,在本国的制造术上更是多次受到过天工阁中名匠的称赞。因此,很多的臣子们都认为最终秦坚必定会成为国君,纷纷向他靠近,而秦坚呢,也是左右逢源八面玲珑。
不过世上有很多事情的确难以琢磨。侍卫、宫女、父王、臣下……秦毅似乎谁都怕,可偏偏就是不怕秦坚。两人的第一次交锋是在去年,也就是秦毅六岁的时候。
当天是满月节,天擦黑的时候宫中赐宴,秦毅像个小鸡一样,瑟缩在跪坐于国君下首处的乳母怀里,接受群臣礼拜。不多时轮到秦坚,他拜过父王,跟着便走到秦毅这边,也不下拜,竟然微笑着说教起来:“二弟,你都六岁了,可不能再成天这样淘气。你是太子,将来的国君,也该收收心,好好读书了。”
秦坚这番话,在座的人精们大多咂摸出了味道,暗笑他还是年轻了些儿,有些过于急切。这不明摆着么?对外人展现友爱温情的一面、向国君表示没有夺嫡之意,而且名为关心兄弟,实则却是笑他不堪,不似人君。
这边众人还打算看笑话,不想秦毅忽然间竟如同变了个人。他一把挣脱乳母跳落在地下,快步走近秦坚,将那没挂鼻涕的小脸扬起老高,指着秦坚的鼻子淡淡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秦坚弄个大睁眼,回头瞧了下父王,却见秦有道这会似乎对盘中的葡萄产生了极大兴趣,也不叫人伺候,低着头一颗一颗地专注于剪葡萄,看都不往这边看一下。
“嘿,问你哪,你什么人?”秦毅挑眉。
“我是你的大哥啊。”秦坚后退一步。
秦毅跟进,食指变成拇指,屈回手指向自己:“我是什么人?”
“你……你是我二弟呀。”秦坚不明就里。
“哼,师傅告诉我,国家国家,先有国而后有家。在家里,你是哥哥,我是弟弟;但在这国中,我是太子、是储君,你是什么?你敢见我不拜?”
“这……”秦坚表情极为难看,只好僵硬地抬起两手,行礼道:“拜……臣拜见太子。”
“跪下!”
“你,”
“没错,就是你,跪下。你敢违抗君命?”秦毅此刻哪还有半点羞涩害怕,他声音既不像孩童般尖锐,也没有因激动或兴奋而发颤,平静之中带着理所当然和不容置疑。
“父……”反而是秦坚,这会倒像个孩子似地再次向秦有道投去求助的目光,却发现父王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串葡萄。
“臣叩见太子!”秦坚咬牙伏拜于地,十个手指头紧紧地抠着地板,指节处和他的脸色一样苍白,语调之中饱含怨恨羞恼,似都带上了哭腔。
“转过身去,我要骑马。”秦毅扬了扬下巴。
“什么!?”秦坚尖叫。
“哈哈哈哈哈……”
这时在一阵连绵高昂的大笑声中,秦有道终于剪完了葡萄。“赐宴!”他大手一挥,算是替秦坚解了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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