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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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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陪着她,实在是很美很贴心的诺言

屋子里安静得听不到一点儿声音。覃川只觉得很冷,手脚蜷缩在大氅里,还是冷得一个劲发抖。

到了这种时候,她再也不能强颜欢笑。

她微微一动,茫然地望着四周。下一步要怎么走,自己也不知道,难道真要被他强行带回香取山?

桌上不知何时放了一幅画轴,比平常的画轴要大上好几倍,一根红丝带系得匀称漂亮。

这不是她的东西。

覃川抓过来,将红丝带解开,画轴用的纸很新,还带着他身上的温暖。

一点点打开,纸上画的却是一座她再熟悉不过的宫殿,从小到大十四年,她就是在这里成长起来的。景炎宫,大燕皇宫中最美丽的宫殿,宫中种满了垂丝海棠,她离开的时候,那些花儿刚刚开放,只是无人有心欣赏其美丽了。

覃川的手一软,画轴摔落在地上,她震惊得僵住。

眼前幻象陡生,四周满是娇红嫩白的垂丝海棠,她就坐在花海中,看着风把花瓣吹起来,拂过衣角。景炎宫中人来人往,父皇母后安详地坐在她身边,只是面容模糊。大哥他们也都在,每个人都是面容模糊,唯有二哥眉眼灵动,笑吟吟地蹲在自己面前,唇齿翕动,像是要对她说话。

“二哥!”她叫了起来,伸出手要去抱他,可是双臂一搂之下只是空,她几乎要从床上滚下去。

阿满端着茶水款款走来,平和清淡的面上挂着熟悉的温柔笑意,将茶壶放在她手旁。

“别别走”她下意识地去捞她的手,自然又是一场空。

她明白的,这些只是仙画做出的幻觉,一切都是假的,所以摸不到他们,也听不见他们说话。只是她真的不敢相信有朝一日可以再见到他们,活生生的,在对她笑,在她周围说话走动。这一切简直像一个突如其来的美梦,她硬生生地被砸进去了,舍不得出来。

覃川突然缩回手,死死咬住牙,困在眼里的泪水撑不住掉下一颗。她就有那么倔强,再也不许第二颗落下,狠命用大氅擦脸,转身便往门口跑去。

门开了,傅九云站在她对面。他方才应当是去包扎上药了,血湿的外衫挂在手肘上,低头静静望着她。

“这些天我一直在画这幅画。”他声音变得平静,“还只画好一半,等全部画好了再送给你。当我确定你是帝姬的时候,便想这么做了。”

覃川怔怔点头,喃喃:“公子齐?”

傅九云低声道:“公子齐也好,傅九云也好,只是个名字罢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上一次公子齐没能陪着她,他总是迟到一步。这一次,傅九云会把她抓住。”

她像是不认识他似的,就这么死死盯着他。

傅九云难得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把她轻轻推进屋,关上房门:“进去。”

那幅画被他重新卷起,系了红丝带放在腰后。他坐在床边,没有抬头,淡道:“我们都不必再废话。魂灯太危险,我不会让你带走。今晚就在这里住一夜,明天随我回香取山。”

她近乎凶狠地别过脑袋:“我不会回去。”

“左紫辰已经离开了香取山,玄珠也追在后面走了,想必以后也不会回来。你大可不必担心有人会认出你。”

“为什么非要逼我回去?”

难道就因为他是公子齐,他爱着她,替她画了一幅景炎宫,她就要感激不尽,从此唯君是从?

“因为我不想你用魂灯,更不想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我想你过得开心点。”

“那你不如叫我去死。”

他吸了一口气,目光沉沉。

“真没有挽回余地?”

覃川冷冷地笑了:“怎样挽回?什么挽回?叫大燕国回来吗?!”

傅九云沉默了。

“川儿”他突然又开口,“我知道你拿魂灯想做什么。只是,世上诚然有些事情是值得搏命去做,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因为人有轮回,了结苦楚的一段,总还有全新的一段等着他。但无论是什么事,都不值得死后魂飞魄散,受无穷无尽的痛苦。”

她不说话,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闷闷地不肯抬头。

“我不会叫你忘掉仇恨,可是我想你跟着我能少些心事。有些幸福虽然很短,也很肤浅,但是你值得有。你不爱我,那也无所谓,总之都是我自愿。魂灯不能给你,我会把它封印起来。你若要恨,不如来恨我,我不需要你千里迢迢万里跋涉,你看,我就在你面前,杀起来,也是一刀了事,简单得很。

“川儿,我会陪着你,你要怎样,我都陪着。只是魂灯不可能。”

她猛然抬头,目光真像是要杀人一样,傅九云坦然受之,丝毫不闪避。她的目光便渐渐软下去了,已经用尽了所有气力和勇气,她紧紧闭上眼,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他伸手去接,手却被她用手按住,贴在脸上。他的手很温暖,也很温柔,一旦靠近就不想再离开。她讨厌这样软弱的自己,但她没有办法。

傅九云坐在她身边,染血的长袖盖住她肩膀,把她的脑袋按在胸前,襟口很快就被染湿了。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傅九云以为她睡着了,正要躺下陪她一起睡,忽听她带着鼻音轻声说:“毒,解了没有?”

他这才想起她问的是相逢恨晚的毒,心下微微酸楚,她原来都记得。

“那点毒,还毒不死大人我。”他语气轻松,开个玩笑。

覃川仰起脸,眼睛红红的,还有点肿,不过已经没有泪水了。她犹豫了一下,别过脑袋低声说:“那伤口呢?”

他自嘲地看看肩上,血已经不流了。他出来得匆忙,没带什么灵丹妙药,涂上去的药也没有太大的功效,伤口处高高肿了起来。

他说:“没事,不疼。”

她又不说话了,睫毛还沾着细细的水滴,微微颤抖。傅九云的心也跟着抖,情不自禁地想用指尖触摸那蝶翼般的轻盈。她突然哑着嗓子说:“我这里有药。”

她确实带着许多好药,乾坤袋里的东西简直比聚宝盆还多,有个小瓷瓶,里面装的尽是指头大小的白色药丸,傅九云一嗅味道便知是上好的伤药,用水化开两粒,涂在伤口上,一夜过去伤口就可以愈合。

覃川跪坐在他面前,替他把外衣脱了,微凉的手指擦过他赤裸的胸膛,傅九云呼吸骤然一乱,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热度几乎要烧灼她的肌肤。她垂着头,唇角有个模糊的笑靥,带着久违的调皮,小声说:“你倒真是精力充沛,血都流了那么多,还要做什么?”

他万般不甘地放开手,自嘲似的笑道:“下手轻点,我怕疼。”

她果然就动作很轻,指尖触在伤处,像微风吹过去,尚未来得及感到疼痛便消失了。傅九云有些心猿意马,盼她别那么快涂完,还盼她用力些,这么挠痒似的触碰实在令人心痒难耐。

月光攀上窗棂,他们两个人的影子绞成一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像是再也分不开了一般。覃川心底有一种无言的喜悦,还有一种淡淡的无奈。她说:“九云,你觉得一国的公主,应该是怎样的?只需要打扮好看点,仪态摆得漂亮些,在人前显示皇家威仪就可以了吗?”

傅九云没有回答,他好像睡着了,脑袋微微垂着,面容被阴影笼罩。

“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人告诉过我。后来大燕灭了,先生和我回去探望过一次,那里到处以妖为尊,只因为天原国信奉妖鬼之王。那些普通的子民每年都要向上进贡人菜你知道什么是人菜吗?就是把人当作一道美味佳肴送给那些高高在上的妖魔们。很荒谬是不是?可它是个活生生的事实。

“回去之后,我一直在想,以前我是大燕的公主,受万人景仰,到底是凭了什么?我又为他们做了什么?我到底有没有资格被我的子民们曾经那样拥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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