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合欢来(3)(2/2)
突然想起,白蕖明年也要十六了,一丝忧虑漫上心头:“我倒要问问你,你再过几年也该出阁嫁人了,可如今风波未平,要是熬成了老姑娘,那你——”
她打断:“大不了不嫁就是。我白蕖要嫁,就要嫁喜欢的人,绝不迁就。再说,姐姐也没嫁呀。”
我没好气地看她:“我到时候是要回去的,这婚嫁自然由天帝做主,我担心的是你。”
客人陆陆续续散了,白蕖也不搭理她,自个儿跑去送客,边跑边嘟囔:“姐姐的婚嫁是板上钉钉了,你跟云少仙那难舍难分的样子,我看离私定终身不远了,你和他又深得天帝宠信,还怕那一道圣旨下不来么?”
我脸颊发烫,啐了她一口:“你胡说什么!”
可嘴角竟不自觉漫起一丝笑意,双指绕着手中绢子,栩栩如生的合欢花。
合欢者,大抵朝朝暮暮事如意,岁岁年年人合欢罢。
送走了他,送走了所有客人,就着檀倚坐下,方觉得身心俱疲。原来人在忙碌的时候会忘记一切,直到独自一人平静下来时,那股隐藏在心底深处的哀凉与苦楚才会脱离掩埋,浮出水面,如潮汐漫上心头,裹挟来一阵又一阵的凉。
听近日的风声,好像是说西境不大太平。不知怎么就有些忧心忡忡,胸口也闷得很,总有不佳的预感,又夹杂着连翘的事,愈加愔愔。
白蕖忙了半天才歇下来,终于乐的清闲,将汤凝芝的刁难忘到了脑后。她抱着我的筠兰琵琶弹一阵,又填了一阙鹊桥仙给我看,那两本《道德经》《庄子》早已被她翻了烂,我说再去棋盘街买新的,她不肯,日日都要读上几遍,还亲自写注。
“我就是喜欢老庄。”她说。
其实我也喜欢。特别是庄子,那一种超凡脱俗,那一种嬉笑怒骂,上穷碧落下黄泉的超拔,和胸怀天地海河的自由,是我毕生追求的。我自愧为仙,比不上一个凡人看得透。
我感叹,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啊。
白蕖不想这么多,她只是喜欢做这些,不会联系到自身喜忧。所以就算来到了这里,也不改在白府的习惯,一空闲下来就和我研习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倒也乐的清闲。
看得眼睛酸了,她就拿六嫂新扎的花毽玩。可惜她一直踢不好,每一次使上了全身的劲,还是接不到那一截。
我告诉她,踢毽子不在用劲在用巧。世事也是如此,每每你急功近利,则利令智昏,欲速不达;若顺其自然,量力而为,而能见其章。水静犹明,而况精神!
“智者乐,水。”我说。
她若有所思。
六嫂知道我们累了一天,早早替每人倒了一盏凤檀口清口,又将清粥煨热了,配几样自己做的小菜,当做简素的中膳。
白蕖见我发呆,扔了毽子跑来,想法子寻我开心:“姐姐,段姑姑说,牡丹街西市的琼芳馆,新出的腊梅很好看。”
“嗯。”我随口答应着。
“我知道姐姐喜欢合欢,可惜不是这个季节的玩意儿。梅花也一样好看呀。”
“嗯。”
“北市香梅轩里做了软语侬的百折绢花,是做得最精致最巧的,颜色又稳重,很衬姐姐的肤色。”
“嗯。”
“蒋嫂嫂昨日刚送我一盒虞美人,我可以给姐姐上飞霞妆。”
“嗯。”
“听姐姐说早春的望南山很美,我想,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这个时候去正好。”
“嗯。”
“姐姐别担心,今天找不到还有明天,姐姐不急这一时。学会宽心就好,这是你教我的。”
“嗯……嗯?”这下我听明白了,寻思着也该告诉她,又有些犹豫,不自在地嗫嚅道:“我感觉我大概是找到了。”
美人执扇清盈袖
美人执扇清盈袖